已经到了春天,偶尔吹过的一阵风,虽然不再像冰天雪地时那样肆无忌惮,但是平北地区依然寒冷。此时,武志先却并不觉得冷,他躲藏的位置,正对着横眉立目的四大金刚。正午的太阳明晃晃地照着脚踩妖魔鬼怪的神像。泥塑的神像仿佛有了生命,狠狠捻着脚下的小鬼。武志先的心被一股力量充满了,那力量犹如不受控制的小兽,左突右冲,让他的胸脯不断地起起伏伏。过几分钟,就悄悄从墙后伸出头张望一下。
“咋了?害怕了?”昌延联合县马场区武委会主任黎光辉悄悄问到。
“我又不是头一次执行任务的小鬼头,我不害怕!”武志先压低了声音,却压抑不住激动。
黎光辉笑了,这个小伙子还挺要强。他猜武志先应该会有一点儿紧张,虽然小武也算为革命工作多年,但毕竟刚刚十五岁,又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真刀实枪的对敌斗争。
抗战初期,昌延联合县在延庆南山“后七村”开辟平北抗日根据地,很快发展到马场区和延庆川,果树园村的抗战群众组织和民兵队伍也很快建立起来了。果树园村的贫困农民武志先,积极加入村青委会,负责看守消息树、站岗防哨等工作。因为表现突出,村内党组织任命他为青委会主任。几个月前,也就是1943年腊月十五,党组织终于让他第一次独立完成任务——护送一名侦查员闯过敌占区到北山去。这一次任务锻炼了武志先,让他正式成为一名民兵队员。黎光辉特别欣赏这个勇敢的年轻人。今天执行关门打狗行动,特意让武志先跟自己一起埋伏在地藏寺庙院内。
这座地藏寺庙,位于延庆城东柳沟南堡街东头。庙坐北向南,西禅是村公所,南禅是过厅大殿门,禅内两旁,有比人大几倍的泥塑四大金刚神像。他们手持神枪宝剑,脚踏八个妖魔鬼怪。
“黎大哥,我爷爷告诉我,以前妖魔鬼怪作祟,害死很多人命,四大武帅除治了妖魔鬼怪,百姓才得安生。现在狗汉奸们为非作歹,实心塌地为日本鬼子效劳,抢粮抓人,杀害百姓,就像妖魔鬼怪那么坏。咱们收拾他们就是为百姓除害,不就是四大金刚一样吗?”
黎光辉笑了:“你个小鬼头,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大家都这么说,说小鬼子和伪军就是欺压百姓的妖魔鬼怪,八路军就是天兵天将下凡,把坏蛋都踩在脚下,让老百姓过安生日子。”武志先不服气。狗汉奸们的所作所为,黎光辉也感到特别气愤。
“高山寺据点那些伪军,都是中国人,穿上了一身黄皮,就帮着侵略者害自己的乡亲。他们还能算个人?特别是王邋遢和司文友,横行霸道,无恶不作,还到处搜集八路军游击队的情报,造谣瓦解抗日力量,是十足的铁杆汉奸。”
黎光辉所在的马场区是半山区,东北部的高山寺、北部的柳沟、西北部的高庙山三个日伪据点,分别驻着日伪军和伪自卫队,除配合县城的敌人讨伐外,经常到各村进行大扫荡,妄图瓦解抗战武装力量和残害群众。黎光辉自从1942年8月,从中共北分局工训班毕业后来到平北地区,就带领马场区民兵跟伪军开展游击战争,多次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但是高山寺据点的这一个中队的伪军,特别顽固不化,仗着地理位置的优势,经常下山骚扰乡亲。高山寺据点是用一座建筑在高出地面二百多米山上的孤庙改造的。据点四面群山耸立,高达五六百米。北面有一条顺马场川流出的二十米宽的干河套,当地人叫它“大门口子”。“大门口子”是从坝外通向北平和南北山抗日根据地的咽喉要道。敌人占据高山寺,就是想切断根据地的经济来源,控制根据地军民的抗日活动。为了拔掉这个“眼中钉”,消灭孤立驻守在这里的敌人,打开南北的交通线,八路军开始采取行动了。首先,派民兵拔掉“大门口子”东西两侧山上的两个岗楼,接着,割断高山寺至柳沟城据点的电话线。东面和北面的东沟村、八家村距敌只有一华里,是两面政权,伪组织在抗日政权掌握之中;南面的窑湾村距敌三华里,是单一的抗日政权;只有西侧距敌不过半华里的二道河,是单一的伪政权。高山寺据点如瓮中之鳖,在抗日民兵和群众的重重包围之中。但是狗汉奸们贼心不死,认为民兵武器装备差、队伍不专业,探知八路军10团不在此地活动的时候,就下山来作威作福抢东西、打牙祭。
这天上午,王邋遢、司文友,又领着二十多个敌人,从高山寺据点来到柳沟。先是到了伪保长家中,横挑鼻子竖挑眼,最后说:“给哥几个准备午饭,也不用太破费了,来一盆猪肉炖粉条,再炖两只鸡。”
他们年年搜刮民脂民膏,百姓已经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了,哪有猪和鸡给他们?现在加上小鬼子,老百姓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伪保长不敢不应付,只能忍气吞声地去给他们打酒、筹备午饭。
不光吃,他们还抢!等着伪保长准备午饭的空,他们分成几个组,挨家挨户搜查共产党八路军,并以此为旗号,抢粮、抢东西、赶猪、抓鸡。谁要是稍有怨言,他们轻则骂,重则打。一时间,村子里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今天一定饶不了他们!”得到消息的黎光辉,立即组织民兵队员,部署了除掉这伙狗汉奸、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的任务。
“伪保长准备好饭,在村公所摆桌,村公所就在地藏寺里。狗汉奸到庙里来吃饭,精神肯定是最放松的。咱们就埋伏在庙内外,给他来个关门打狗。”大家商定,黎光辉带领八名游击队员,埋伏在地藏寺庙院内外,另外安排十个人在村边巡逻掩护。对这一安排,也有队员提出异议:“他们有二十个人,都带着枪。咱们在寺里只埋伏八个人,人手会不会不够?能不能咱都埋伏在庙里?”
“八个人就够了,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就能吓他们一跳。咱还有手榴弹,谁不听话就先炸死谁,咱不怕他们!更何况这帮人里最坏的就是王邋遢和司文友,其他人不敢怎么样。但是咱们村游击队人手确实有限,如果高山寺据点的鬼子都下来,咱们打不过,所以村边巡逻的人要多一些,眼睛睁得大大的,耳朵立得直直的,一有其他日伪军出现要赶紧报告。等这些狗日的逃跑的时候,也能堵他们一下子。”
到了中午,王邋遢、司文友两个狗汉奸,带着一群伪军跟班,大摇大摆地走进庙南禅大殿。黎光辉、武志先等五人举枪从四大金刚身后一跃而出。小小年纪的武志先大喝一声:“不许动,谁动就打死谁!”
这两个狗汉奸立即被吓丢了魂,全无平时为非作歹时的嚣张样儿。丢下枪,举起手,哆哆嗦嗦地说着:“饶命,饶命。”民兵队员上去缴了他俩的手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把他们包粽子一样捆个结结实实。
他们身后的伪军,一看情况不妙,扭头就往村里逃窜。
“轰轰——呯呯——”
一阵手榴弹爆炸声和枪声响过,三个敌人倒了下来。其他敌人顾不上被打死打伤的同伙,慌慌张张地逃回高山寺据点。这一仗共缴获大枪三支,手枪二支,打死打伤敌三人,活捉王邋遢、司文友。后经昌延联合县政府批准,将罪大恶极的狗汉奸王邋遢、司文友处死。
从此,敌人再也不敢轻易出来欺压群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