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教|倘若高考不是《红楼梦》而是“姑苏梦”……
2022-06-13 14:29 来源:  北京号
关注

今年的高考语文全国卷作文题目出来之后,园林人的DNA就动了。

阔别考场多年,看到以《红楼梦》中第十七回的一个片段为材料引出来的作文题,当然不会脑子里自动地产生一些关于议论文的论证角度解析,而是 “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这段情节有点儿意思。

这一回中,贾府为迎接元春省亲,修建了一座如诗如画的园林,也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大观园”。这座新修建的园林,乃是寄托了作者人生理想和社会理想的“清净女儿之境”。而随着小说的笔触移步换景,透过十四岁少年贾宝玉对大自然和人世间所有美好欣赏的视角,与恰到好处的细腻表达,令我们从语言和文字中,“看”到了这座园林的至美至圣。

87版电视剧《红楼梦》剧照

已身陷案牍劳形多年,失却天然性情的贾政,在这一回的开头,却说了颇有趣味的一段话:“这匾额对联倒是一件难事。……偌大景致,若干亭榭,无字标题,也觉寥落无趣,任有花柳山水,也断不能生色。”

一座园林修造得再好,若是一个匾额、一副楹联也无,便不能称之为完整的园林。即便柳媚花娇,山明水秀,没有画龙点睛的文字标题相配,便缺乏了人居的生趣,往俗了说,便是来访的客人想称颂这座园子,都无从着墨。

无名的美景就如无名的美人,总是寂寞。

87版电视剧《红楼梦》剧照

曹雪芹借贾政之口说时人对匾额对联的看法,也正是他所处时代的一种“潮流”。楹,柱也,楹联即贴在柱子上的对联,始于五代,发展于宋元明,至清代,楹联匾额制式繁多,数不胜数,达到了空前的繁荣。《楹联丛话》中记载了每年腊月下旬至正月下旬,紫禁城中各宫殿门屏隔扇均悬挂春联的盛景。号称“十全老人”的乾隆皇帝,一生所创诗联数以万计,还要号召大臣们一起来写,可见这是一项古代文人于庙堂之高行走的必备生存技能。

红楼是一场梦,红楼里所展露描摹的文人诗才,却无一不是蕴藉含文雅,散朗溢风飈。“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这一回的情节,正是中国古代文人行走于园林之间,题咏山水,风雅逸事的真实写照。题写于楹联匾额上的文字,是园主人文化格局与修养的体现。中国古典园林讲究“诗书入园”,便是巧借这“只言片语”,让园林的艺术氛围和意境得到提升。

梦的尽头,中国文人的诗情与才华却在岁月里恒久传承。

首都北京,中国园林博物馆里有一座“苏州畅园”。

千里之外的苏州古城,城西庙堂巷里,有一座精巧细腻,便是于门前经过,也难掩秀色的苏式小园林,正是园博馆中畅园1:1完整复建的蓝本。遥相呼应的两座小园,将南方的朦胧烟水,袅袅情致,携来北方一观。

童寯在《江南园林志》中写:“城中有小园,以畅园、壶园为最。” 壶园今已不存,唯畅园尚在。传闻畅园最早为清代同治年间王姓道台所建,王道台没有于浩瀚的园林史中留下一个全名,我们便只称他为王道台。

王道台建造的畅园,以一汪碧水为中心,四周环绕厅堂、亭廊、假山、花木,黄石垒岸,曲廊相引,中有五折曲桥将水面一分为二,令仅一亩有余的园中空间,被区隔得错落有致。古代文人寄情山水间,又将对仁山智水的向往收藏于一座园林中。无论是大隐于市还是小隐于野,见惠风是和畅的,草木是畅茂的,心情是舒畅的,于是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游园的“规矩”

从南门入,穿过门厅,便行至园东南角的桐华书屋。廊檐下悬“桐华书屋”匾额,两侧有抱柱联:“快日晴窗闲试墨,寒泉古鼎自煮茶。

仲春之月,桐始华。

于万物生发的时节,在廊下捧一卷书,啜一盏茶。

这幅楹联并题名化用了陆游《幽事》中的两句:“快日明窗闲试墨,寒泉古鼎自煎茶。桐凋无复吟风叶,苹老犹残泣露花。”《幽事》里的“快日”并没有那么畅快。纵然摆弄笔墨是闲适的,寒泉烹茶是怡然的,但伴着枯树落花,室如悬磬,家国“幽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陆游文有诗名满天下,武能挺剑刺乳虎,是整个时代里虽则悲情,却一生都在逆流而上的英雄人物。即便晚年蛰居田园,诗文中也流露苍凉悲壮的感慨。

而这座姑苏小园里的书屋与楹联,拂去折戟沉沙的萧索,令归隐的日子明快畅达起来。窗外的天气是晴好的,墨是新的,茶是煮的,诗是带着桐花香气的。《世说新语》中说“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在入畅园后的第一处景致,便向来访者展现了园主人的精神向往,在这里,不谈庸碌纷扰,无需感时伤逝,只消静下心来,便可濯洗愁肠。

处世的谐趣

过桐华书屋,沿东侧的曲廊北行,廊间可见一座六角攒尖顶的小亭,题名“延晖成趣”。临池亭柱上也有一副对联:“花如解语应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

这里,王道台再次化用了陆游的诗,仿佛是和南宋那个生不逢时的时代里,壮心不已的灵魂产生了隔世的共鸣。

陆游一生爱石成痴,《闲居自述》里,陆游称赞不会胡思乱想,也不会言语的石头是可爱的。石头虽拙朴,没有纷繁的姿色,却被造物主赋予了各种奇崛的形态,和能解语解笑的娇艳花朵相比,顽石自有它别样的魅力。老子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诗人心目中的石头便具有这样的气度。1934年,鲁迅写作了一首《无题》,里面有一句“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无声平凡的表象之下,存续潜藏着伟大的力量,一团奔突的活火,总会被能触及本质的人拾得,在某个恰好的时刻,势不可遏地喷薄而出。

而已经色香俱全的花朵,若再被赋予善言辞的能力,则容易招致摧折。就如三国时李康所做《运命论》:“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陆游参悟出的处世哲学。

王道台将这幅对联置于延晖成趣亭,品味的是俗世里为官处世的谐趣,延续的是人间的四季,也是人生百代光阴。晖是光的意思,《岳阳楼记》里写“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天气的阴晴变化是难以琢磨的,有时灿烂,有时朦胧,不会都如方才桐华书屋的楹联中写的,都是“快日晴窗”。人世的际遇也是如此,但也正因人生百态,才令每一日都充满未知的趣味和期待。

花有花的斑斓,未必恒久;石有石的坚韧,未必一成不变。但园林中既少不得花木,也少不了山石。

为你弹一曲

沿曲廊继续北行,绕过转折处无额无联的憩间亭,便到了曲廊北端,单檐卷棚歇山顶的一间方厅。厅檐下悬“水香榭”匾额,两侧有联:“水榭风来香入座,琴房月照静闻声。

水香榭临水而设,可观园中水波澄碧,风摇影动,游鱼鸳鸯,一派生机。然而水本无香,王道台为何要将此处题名“水香榭”?古人用水香来喻胜地,赋予园林一种有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距离感与神秘感。

“水香知是曹溪口,眼净同看古佛衣。”苏轼在《昔在九江与苏伯固唱和昨日又梦伯固手持乳婴儿示予》诗中,化用一则典故,天监之年,有婆罗门智药者,南游至曹溪口,掬水闻香,云:“此必胜地,可建道场。”

此榭不止可闻水香,还可以闻琴响。

“水榭风来香入座”,唐时,白居易在诗里写“水榭风来远,松廊雨过初”,白居易喜欢把诗写得朗朗上口,通俗易懂,《墨客挥犀》里记载了一些轶事,说白居易每作一首诗,都要给左邻右舍看,给不识字的老婆婆看,老婆婆能听懂的就要,听不大懂的就改,改后也听不懂的,便不取了。于是这幅对联读起来也如白居易的诗一样,是诚挚剖白,清澈空明的。并且王道台还为来访的游客设置了一个情境,一个月朦胧鸟朦胧的夜晚,有溶溶月色,有静如沉璧的水面,有清风携着袅袅的香气越过窗棂帘栊,也许有一盏八角灯,也许只是借着一轮皎月的光,有宛转的琴声为知音奏响,畅叙着悠远的情致。

清代张鹏翮的《紫薇花》中也有“花气晨飘香入座,霞光夜映月盈台”,所以风携来的是什么香气?是流水落花?是笔墨书卷?是鬓影衣香?又或许来自“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隐喻,一缕香气,一段乐声,便填满了临水的小厅,高朋满座不若高山流水遇知音。

能在水香榭听上一曲琴音的人,想必是极令园主人倾心的贵客。

后来,光绪年间建成的退思园,荫馀堂正厅画旁也悬挂了这一副对联。

往事何须提

绕过水香榭,便到了畅园的主厅留云山房。留云山前有宽阔平台临水,台上有石桌石凳并桂花、橘树几棵,门柱上有联:“满庭春色堪入画,一池秋水总宜诗。

中国古代文人的房舍书室不乏用“斋、堂、屋、居、庵、馆”等命名,“山房”也是种常见的风雅题名,如宋濂的“青萝山房”,胡应麟的“二酉山房”,吴敬梓“文木山房”,林则徐的“云左山房”,又如《宋史·李常传》中有"少读书庐山白石僧舍。既擢第,留所抄书九千卷,名舍曰李氏山房。"

文人书房的命名,关联主人的性情与爱好,代表着明志修身的内心剖白,是来访者探查园主人内心及验看言行修养的标准,因而寥寥数字中的雅俗、深浅、繁简势必要反复推敲。

“待繁红乱处,留云借月,也须拚醉。”

“留云”是什么样的气度和心境?南宋词人程垓的《水龙吟》里是这么说的,故园嗟老,春逝伤时,可繁花烂漫啊,难道要束手坐待生命的消逝吗?不若豁了出去,留下彩云和月色相陪,尽情地喝个酩酊大醉。

但是王道台不同,他想归隐,便要归隐得潇洒自在。既选择“留云”,便不能辜负往后余生的大千美景与时光,他不要“年年不带看花眼,不是愁中即病中”,他偏要“满庭春色堪入画,一池秋水总宜诗。”

明代嘉靖年间,艺圃这座极具特色的江南小园林中有一座朝爽亭,楹联中写“漫步沐朝阳,满园春光堪入画;登临迎爽气,一池秋水总宜诗。” 留云山房的楹联化用其中两句,概写“满庭春光”与“一池秋水”,立于留云山房门前,便将畅园的景色尽数收入眼底。春色满园,寻个晨光熹微的时候,在池水边读一卷书,百草丰茂,花香清艳;待到秋光湛湛,橘树有果实累累,桂子飘香远,游鱼穿行而过,和三两知交,饮茶谈笑。

王道台说,你来到畅园,便能看见这样的美景,有多美?足以入画。

中国文人从古至今形容风景之美,便说一草一木都可以入画境。唐代韩偓的《冬日》诗云:“景状入诗兼入画,言情不尽恨无才”, 清代陈梦雷《建溪舟行》:“远村皆入画,怪石尽为隣”,叶圣陶的《游临潼》:“绿树红叶跟山石配合,俨然入画。”

诗情画境,只在“阑干外”,都在园林里。

不如饮茶去

从留云山房西侧的曲廊回转南行,有座倚墙而建的船厅:涤我尘襟舫。舫内悬有楹联,语为:“自喜轩窗无俗韵,亦知草木有真香。

这座船厅从外形看并不像我们通常印象中的石舫,它的厅内被布置成会客厅的样子,可供园主人与好友宴饮之后在此茶叙。喝茶的时候,友人抬头一看,匾额上“涤我尘襟”四个字,有种沁风扑面的爽快。

唐代孟郊在一首送友人的诗中写:“兰泉涤我襟,杉月栖我心。” 用春季开满兰花的山泉濯洗衣裳,便带有清澈的幽香了,高悬在杉树上的明月映照着你我,心中也澄澈透明了,尘襟一洗,邈然有遗世独立之想,实际上是在写一种物我两忘的淡泊心境。先秦的时候,有一首小孩子唱的歌谣:“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寓意君子处世,遇治则仕,遇乱则隐。南宋时苏州网师园有座“濯缨水阁”,名字也是取意于此。

友人看到这匾额不觉频频点头,再看一看这副楹联,摘引自朱熹的《曲池轩》,是朱熹与友人刘秀野登山临水唱和时所做,正逢朱熹辞官得到主管道观的闲职,心情宁静平和,在一个安适玄远的秋日,他写下“自喜轩窗无俗韵,亦知草木有真香”这样的诗句。后来,“自喜轩窗无俗韵”这句常被用作楹联中的上联,譬如故宫漱芳斋的方形亭子式小戏台,前檐左右柱上各悬古琴形木制楹联曰“自喜轩窗无俗韵,聊将山水寄清音”。

古代文人将中国古典园林中的窗户称作“轩窗”,窗得是有花纹栏杆的,窗内与窗外的景致须得是精细秀美的。“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花外轩窗排远岫,竹间门巷带长流。”饮一盏茶,相互交谈的友人是风雅的,从小轩窗朝外看,园子里的景色是美而不流俗的。

宋代文人陈著有一首诗,写得很诚挚:“浮世憧憧为底忙,百年光景等风狂……吾侪渐喜无人识,自做无名草木香。” 顺从本心,无所逢迎。王道台的畅园,是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畅快。

山水间相聚

船厅南面的园墙上,镶嵌一座玉延亭,为一单檐卷棚歇山顶半亭。亭联:“春秋多佳日,山水有清音。

玉延亭,是古代顶级文人雅集风流的延续。中国文人修禊始于东晋永和九年的兰亭雅集。及至明中叶,以吴门文士为代表的文人雅集蔚为风尚,礼部尚书吴宽便常请友人聚于官邸“亦乐园”,其中,玉延亭是园中最为重要的休憩、会客之地。古籍中记载,“玉延”是秦楚时对“山药”的称呼,有延年益寿的意思,后来因为避讳而多次更名,宋代更名为“山药”后沿用至今。吴尚书对山药情有独钟,有诗题名《服山药汤》,里面写“吾家玉延亭,人比铁炉步。王延久不栽,亭名只如故。”并自号“玉延亭主”,和朋友们一起作了许多歌咏“玉延亭”的诗词,创建吴门画派的沈周也曾为吴宽作《玉延亭图卷》。

玉延亭里的集会是喧腾的,它是古代文人交谊的枢纽与游赏的象征。玉延亭的题名还有另一层意思,玉延亭原先四周竹林环绕,主人友竹不俗,竹庇主人不孤,风吹竹林摇摆,会发出如玉石摩挲一般的清响,所谓“万竿戛玉,一笠延秋,洒然清风”。

有了明代顶级文人雅集胜地的题名,还需配得一副楹联。清代乾隆年间进士潘奕隽,题在苏州拙政园嘉实亭的““春秋多佳日,山水有清音”,便被王道台拿来用了。这是一联集句,上联集自陶渊明的《移居》:“春秋多佳日,登高赋新诗。”一年四季中的乐趣不是偶尔有之,而是每一日有每一日的趣味。既已寄情山水,便当利用闲暇之时,把握良辰美景,去登高赏游,观山玩水,用天然的美景陶冶性情。下联集自左思《招隐》诗:“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 听风云雨雪,听花开花落,万物有声,当灵魂与自然山水清凛的乐音产生共鸣,便不需要丝竹乱耳,也不必从纵情声色中找寻心灵的归宿。

拙朴旷达是美,旖旎娟秀是美。在园林中,与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一起,内心是舒畅的,摆脱凡尘俗世的心情是超然的,也是一种美。

月与我常在

过玉延亭,是一座规模不大的湖石假山,山顶最高处立有一座六角攒尖顶小亭,便是畅园的最高处,题名:待月亭。亭柱上有联:“飞天慕晓月,卧云啸秋风。

“留云”与“借月”通常是“绑定”在一处的。彩云与月光,皆是珍贵美丽的景色,“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我是天宫里掌管山水的郎官,天帝予我狂放不羁的性格,曾多次批过支配风雨的手令,我也多次上奏留住彩云,借走月亮。这是宋代词人朱敦儒《鹧鸪天》里的一阙,足称得上洒脱轻狂。

王道台虽有“留云山房”,在登高赏月处的题名却不是“借月”而是“待月”。

古代文人为朦胧神秘的月色,留下了太多绮丽的诗篇。借月,问月,送月,待月,待月最是旖旎,唐代元稹的《明月三五夜》:“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元曲《西厢记》里化用这首诗,“待月”实则是“待人”。独自待月,若无友人相约,也无杯酒啜饮,难免产生一些“惜无李白共登楼”的寂寥,若恰逢天气不作美,“待月不见”,再看看这亭中的匾额,便更显得“哪壶不开提哪壶”。然而亭中这一副楹联,便将萧索之意一扫而空,用现在的话说,王道台似乎是个“悲伤过敏”之人。“飞天慕晓月,卧云啸秋风”,读之仿佛有大胡子兄长打马长啸而来,狠狠拍你肩背,说贤弟休要辜负了大好的夜色,快去痛饮三杯。

宋代吴芾有待月诗曰:“已喜故人来聚首,那堪明月更当空。” 能和友人相聚就已经是好事了,竟还有如此美好的月色,真是人间幸事。待月亭中的楹联便有此意,古往今来,有谁不爱皎然的月色呢?苏轼的《醉翁操》中写“翁今为飞仙。此意在人间”,遥远的月虽难以企及,灵秀的月光与美妙的意境却洒落人间。“卧云”是古人对隐居的隐喻,远离世俗纷扰的人,离皎月的意境更近了,对眼下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遗憾,谁说登高只能待月呢?王道台还可以看一看方寸之间尽显山林之美的畅园全貌,和友人聊一聊江南的烟雨和新置的笔墨,月亮一直都在。

留云山房的楹联写风景入画,春花秋月都是立体的画卷了,古人说诗书入园,楹联匾额就是诗书的载体。卷帙浩繁的千年文明在片言只字里,言有尽而意无穷。

严羽在《沧浪诗话》中说:“盛唐诸人,唯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盛唐如李杜那些有诗才的名家,创作时的形象思维是很强的,注重艺术趣味,追求审美共鸣,因此富有感染力,但意趣这种东西绝对不是能用语言确切述说出来的,就像羚羊夜间以角挂树枝而眠一样,没有一点痕迹可寻。所以他们诗歌的美妙之处在于,意象明晰,浑然天成,决不是拼拼凑凑写成的。

这就像园林总会有一个脉络,是它的主题,比如《红楼梦》中的大观园是由水流串联的,苏州畅园,也是围绕水而建筑的。就如诗文中的“意趣”,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有时甚至会被忽略,即便注意到了,也无边无形,无法捕捉,但它们却可以令所有要素串联起来,形成一个整体。

苏轼有诗云:“无一物中无尽藏,有花有月有楼台”,包罗万象却空灵透脱,不着痕迹,文人园林中的一字一句,常有各种各样的故事,待千年之后来访的人探寻。


作者:

中国园林博物馆


打开APP阅读全文
特别声明:本文为北京日报新媒体平台“北京号”作者上传并发布,仅代表作者观点,北京日报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未经许可,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