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德国男中音克里斯蒂安·葛哈赫(Christian Gerhaher)的歌声,最初是在去年疫情期间。巴伐利亚州歌剧院的线上音乐会上,他演唱了一首舒伯特的艺术歌曲《告别》(Abschied,D.475),半唱半诵的演唱方式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音乐和诗词间那种微妙的平衡,是一种迪斯考(Dietrich Fischer-Dieskau)式的舞台遗风。迪斯考的演唱很注重吐词清晰,而这种演唱方式在如今的舞台上却是少数。
克里斯蒂安·葛哈赫是当下欧洲最受欢迎的德奥艺术歌曲演绎者。他早年在维尔茨堡(巴伐利亚州)城市剧院参演歌剧获得成功,离开这个地方剧院后,走向了更广阔的歌剧舞台。但葛哈赫对德奥艺术歌曲情有独钟,他与好朋友、钢琴家格罗尔德·胡贝尔(Gerold Huber)合作了近二十年。
葛哈赫的名声很大程度上也是通过德奥艺术歌曲所建立的,他在德国被公认为是他的老师、男中音迪特里希·费舍尔-迪斯考的接班人。但有意思的是,在一开始,迪斯考对他的能力并不认可。这也许和他并非音乐科班出身有关,在慕尼黑大学里,他学习的是医学和哲学,最后毕业的时候,得到的是一张医学博士的文凭。毕业后,他放弃成为医生,转而专心投入演唱事业。这样精彩的人生经历倒是让人想起一位英国的哲学博士,同样专注于艺术歌曲领域的男高音伊恩·波斯特里奇(Ian Bostridge)。这两人的职业生涯看起来多少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对德奥艺术歌曲的演唱者来说,他们一开始总是从舒伯特入手,舒伯特的三部声乐套曲(《冬之旅》《美丽的磨坊女》《天鹅之歌》)是永远的经典艺术歌曲文献,也同样是三座高峰。在翻越了这些高峰之后,另一座高峰又会朝他们招手,吸引着歌者们攀登,那就是舒曼的艺术歌曲。葛哈赫向来偏爱舒曼,舒伯特的歌虽然都很美,但他总有些提不起兴趣。而舒曼,更贴近他的心跳。
自上世纪70年代迪斯考的划时代唱片出版以来,还没有一位歌手如此详细地致力于舒曼的艺术歌曲全集。录制舒曼共计229首的艺术歌曲全集是一个庞大的工程,葛哈赫从2017年开始和钢琴家罗尔德·胡贝尔着手这项工作。如今大功告成,11张CD都陆陆续续发行。当然,由于舒曼有些艺术歌曲明显更适合女性来唱,比如《妇女的爱情和生活》(Frauenliebe und -leben, Op.42),专辑中这部作品就是由女高音茱莉亚·克莱特(Julia Kleiter)演绎的。而舒曼歌曲中一些鲜有人录制的二重唱、三重唱、四重唱,葛哈赫也邀请了不少优秀的歌唱家来合作完成。
但其实葛哈赫自己并不乐意录制这些重唱歌曲,他的解释很哲学:“当多个人声同时响起的时候,艺术歌曲本质的东西就突然消失了。”葛哈赫的回答暗指艺术歌曲是属于孤独者的。的确,艺术歌曲不是歌剧,歌剧是由多个角色构成的大戏,而艺术歌曲,尤其是套曲,是独角戏。任诚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