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8日晚在上海交响乐团演艺厅，女中音歌唱家朱慧玲携手钢琴家薛颖佳，带来了一场法奥经典艺术歌曲的音乐盛宴。音乐会以四部法奥艺术套曲为主线，中间分别穿插三部钢琴作品作为过渡，选曲和演奏顺序颇为用心。上半场演绎的是法国印象派作曲家拉威尔的声乐套曲《天方夜谭》、钢琴作品《以海顿之名创作的小步舞曲》和德彪西《贝加摩组曲》中的小步舞曲、声乐作品《魏尔伦诗三首》，重头戏的下半场在马勒的《亡儿之歌》处达到高潮并一直延续到音乐会结束。

选择法奥的作品来演绎，我想这不仅是对伟大作曲家们的致敬和缅怀，还有他们自身与法奥作曲家们的深厚渊源——两人都有欧洲求学的经历，朱慧玲在采访中曾提到，她在德国求学时就热衷于马勒的作品，近几年也演出过很多马勒的大型声乐作品；薛颖佳在2018年于上海交响乐团举办过“致时代的开创者——纪念德彪西逝世一百周年”为主题的音乐会。这次两人携手再次续约法奥音乐，用歌声和琴音诠释了这次跨越时空的对话和跨越流派的碰撞。

马勒和德彪西、拉威尔是同一时期却不同风格的作曲家，前者是维也纳浪漫主义风格的最后一位伟大作曲家，后者则是印象主义的重要人物，他们都身处音乐风格变换的交接处。马勒的创作“不仅唱出了对19世纪浪漫主义最后的挽歌，而且为20世纪现代主义奏响了嘹亮的序曲”。作为印象派音乐的开拓者德彪西，拉威尔的部分作品也深受其影响。

《天方夜谭》以阿拉伯经典为创作对象，在这部套曲中，拉威尔将异域风情融入到他自己规则的形式框架内。朱慧玲浑厚又极富表现力的声线，低吟浅唱地将我们带入神秘的阿拉伯神话故事中，在拉威尔式异域风情的和声肢体的配合下，朦胧而又奇幻的神话故事如画卷般展现在我们的眼前。取自诗歌题材的《魏尔伦的诗三首》因魏尔伦描写少、暗示多的诗歌风格，更加考验演唱者对于诗歌内容的解读，诗中凄婉的意象、回旋的音律，倾诉出了无限的哀愁。钢琴家薛颖佳伴奏部分的细节处理也十分细腻，尤其是乐句之间踏板的运用，让乐曲更富感染力，声音的表现也毫不逊色，其中也蕴含演奏者的独到见解。上半场两首声乐套曲之间钢琴作品的过渡安排恰如其分，薛颖佳的触键延续法派钢琴的清浅音色，音与音之间是缠绵连贯的，轻盈的触键却毫不妨碍情感的表达；那种克制、低调、层层递进的色彩处理更加耐人寻味，钢琴和声乐的配合水乳交融，演奏者们仿佛与音乐融为一体，音乐会也逐渐到了下半场的高潮部分——马勒的声乐套曲。

《亡儿之歌》是一部讲述死亡的艺术作品，朱慧玲还未开口，悲伤凄婉的情感就从她的眼神中流淌出来。朱慧玲对歌词中人物情绪的拿捏十分到位，马勒对生的呐喊和乞求被演绎得丝丝入扣，时而抒情婉转，时而焦灼挣扎。朱慧玲丰富趣味的肢体动作也更助于观众理解歌词的内容。在《少年魔角》选段“徒劳”这个讲述少女求爱的故事中，为更生动地演绎人物形象，她模仿歌词里的动作，撅起嘴表达女生害羞的神情，用两种音色交叉演唱来区分歌曲中的男女两角。《少年魔角》选段“赞美崇高的理性”中，两个八度的大度跳跃一展歌唱家精妙绝伦的演唱技巧，轻盈跳跃的旋律与《亡儿之歌》悲剧性的戏剧成分形成呼应。

这场音乐会从拉威尔开始向前倒叙，一点点拨开印象主义这层迷雾，带我们领略浪漫主义最美丽的黄昏，钢琴和人声将马勒对生死的敬畏定格在舞台上，成为永恒。

杨景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