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音乐会算得上高质量？这个问题在每一个乐迷心中都有答案。疫情下的古典音乐市场奔向第三个年头，就在我们阔别往日穿梭于世界舞台的大师、名团已久的时刻，2月18日，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一场乐季中的常规演出，却以高难度的曲目编排，每一个音乐家的稳定发挥，为观众呈现了一场质量过硬的音乐会。

毫不夸张地讲，普罗科菲耶夫《第三钢琴协奏曲》和斯特拉文斯基名作《春之祭》同台，对于任何乐团而言，都是一套分量很重的曲目。这两部作品几乎在各自领域内都达到了天花板的高度。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原本邀请了李心草执棒本次演出，却在排练开始前一天突遇指挥家日程变故，指挥家陈琳临危执棒，不仅保住了这套在疫情期间难得的曲目策划，也率领乐团奉献了令人信服的优秀品质。

在重头戏之前，陈琳首先与乐团演奏了鲍罗丁歌剧《伊戈尔王子》中著名的“波洛维茨之舞”。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展现出非常出色的演奏状态，以非常轻松的状态展现出作品中的舞蹈韵律。

紧接着演奏的是普罗科菲耶夫《第三钢琴协奏曲》。青年钢琴家张橹与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合力呈现出对于这部协奏曲极为个性化的演绎。在很多观众的印象里，《第三钢琴协奏曲》是一部构建在复杂技巧之上，极为辉煌、宏大的作品。但在张橹的演奏中，每一个音符都非常轻盈，从第一个乐句开始钢琴独奏与乐团在演绎这部作品时惯以展现出的抗衡姿态从未出现，观众欣赏到的是独奏家与乐团心照不宣地以举重若轻的姿态在演绎这部作品。

晚期浪漫主义以来，协奏曲越来越突出“交响化”的特点，钢琴独奏愈发成为了整部交响作品中的一个声部。这种创作思潮深刻影响着普罗科菲耶夫的五部钢琴协奏曲的创作。其实《第三钢琴协奏曲》总以对抗性强的姿态出现，是因为钢琴声部的技巧太过于复杂，适合展现钢琴家的独奏技艺。但张橹规避了其中炫技的一面，以力度变化更小的演奏方式展现自己的音乐美学。虽然在技术上不够凌厉，但能够将个性化美学贯穿整部作品，彰显出独奏家对整部作品有着充分的研读。或许很多观众对这种演奏并不满意，但乐团与之充分的配合足以说明这种方式得到了乐团的认可和尊重。

《春之祭》作为传统芭蕾与现代芭蕾的分水岭，在音乐和芭蕾舞历史上都具有里程碑意义。从1913年首演至今，这部作品的难度都不容任何指挥家和乐团小觑。实事求是地说，中国乐团演出世界水准的《春之祭》现场，也还是个能够积极期待，但是尚未实现的目标。指挥家陈琳与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也以非常谨慎的态度演奏这一作品。作为长期从事音乐教育事业的指挥家，陈琳的指挥总能以稳妥、保险的方式指引整个乐团。当晚的《春之祭》，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便在她的带领下以非常稳健的姿态奏响着每一个音符。纵观国际乐团，除了少数顶级乐团能够在演绎《春之祭》时去追求所谓声音的层次、节奏的弹性，大部分乐团的有效目标仍是“完成度高”，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的演奏首先保证了准确诠释乐谱，在此基础上又兼顾了声部之间保持音响均衡。在这份冷静理性的思路下，当晚的《春之祭》显示出独特的风格，令人耳目一新。演绎和欣赏这种作品，似乎都该保持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当晚的心态，作品完整的呈现和感受永远应在首位，勿让自己纠结于无限高的难度系数。

张光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