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月5日,大提琴演奏家、中国交响乐团原大提琴首席蒋力行,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去世,享年77岁。蒋力行的老同学、好友、钢琴演奏家石叔诚特别撰文悼念。
初中时期的蒋力行(左)与石叔诚
这张照片的原照是布纹纸,扫描出的数码影像布满白点,似乎质量不高,但却是当时专业照相馆的精品制作。现在的人几乎想象不出,两个初中男孩,怎么会好到要去北京西单的欧亚照相馆去拍照。
也许正是这张照片,在冥冥之中将我们的人生之路捆系在一起……
我们都出生于1946年,你是西城区的高材生,保送到西城区的重点中学四中,我去的是东城区的重点中学五中。你那时在中央广播少年合唱团领唱,我也曾在北京市少年宫合唱团领唱,但比你差多了。我常在收音机里听到你的歌声,最爱听你唱那首《我们的田野》。真遗憾!你的录音资料找不到了。也庆幸我的录音资料没有了(因为我唱的不好,那是在前任领唱吴大轸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之后,赶鸭子上架让我上的)。
我们都放弃了重点中学,由于中央音乐学院发榜滞后,一个多月后我们相识了。你不仅唱歌好,人也聪慧可爱,特别是那个引人注目的欧式鼻子,很招人。虽然我们俩的体育素质都不错,但除了花样滑冰,我样样都赶不上你,就是我擅长的乒乓球,也常是你占上风。你教我篮球的三步上栏,教我跳远、跳鞍马。尤其你摔跤也有一套,战无不胜,但这个我不学。
记得初中一年级的1958年,我们班竟然发起一个创作交响乐《刘志丹》的创意。除了我们俩,还有张坚、张伟立、姚祖庚。现在看来虽属胡闹,却也显出年轻时期追逐梦想的朝气。中学六年在一个班上风雨同舟,时间倏忽而过,烙印铭刻心中。我们都属于基础差、底子薄一族(我入学前多少学过几年钢琴,比你这个“白丁”稍强)。然而凭着对音乐的热爱、天赋的悟性、潜心的钻研、不懈的努力,我们年年都能获得主科五分的成绩,以至到毕业时都成为全校各自专业的“佼佼者”,不容易啊!
1964年,虽然上了大学,也面临了失学。一年级搞教改,你学会了敲民族鼓,我学会了拉手风琴,也同样是引人注目的佼佼者。二年级我们便下乡,彻底离开了我们投身的音乐专业,虽然都积极地要求“进步”,却最终没能成为“进步学生”。
离开音乐学院之后,我们走上了不同的工作单位。你在部队的最高音乐单位——总政文工团,我在地方的最高音乐单位——中央乐团。直到“文革”结束,有了人才的流动调整,1986年我们终于走到了一起,你在中央乐团室内乐队担任大提琴首席,我在室内乐团担任指挥。
神奇的是,在我们分开的时期,命运的时钟似乎有它的安排:我们不约而同在同年成家(对象都是总政的演员),不约而同在1977年有了第一个孩子(你的是男孩,我的是女孩),又不约而同地离了婚,成了单身父亲。
值得庆幸的是,生活的轨迹随着我们的第二次婚姻有了转折。巧的是:我的太太是中央乐团的女高音歌唱家傅海燕,你的太太是中央乐团的女高音歌唱家胡波(只是她是更高的花腔)。
进入上世纪90年代,我们都迎来了新的家庭成员。我的女儿学习钢琴,你的女儿也学钢琴。你的小女儿几乎继承了你全部的遗传基因:聪明、漂亮、手大而灵巧、听力强,名副其实的一个小神童。2008年,我把女儿送去美国读艺术中学,不久就听说你的女儿蒋文乔自中央音乐学院附小毕业,小小年纪就被纽约曼哈顿音乐学院特别招收了。欣慰的是,今年她在你远行之前就拿到硕士学位学成回国,在正月十五月圆之时实现了圆满的团聚。
回顾一生的足迹,我们俩难得地成为一对共事最长的老同学,也是在舞台上合作最多的好兄弟,也同样得到了国家可能给予的最高荣誉:国家一级演员,和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
2019年,癌症的病魔不约而同地降临到我们身上。本来我相信经过精心的治疗和你的乐观精神是可以扛过去的,我们在去年的此时相约一起吃饭,天南海北聊得兴致勃勃。可谁也没有料到,这竟是我们在凡世人生的最后一面。那张饭后的照片也成了我们最后的留念。
蒋力行,带着这两张照片,别那么急,慢些走!
石叔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