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3日晚,星海音乐学院作曲系教师王阿毛做客广州大剧院·漫游经典栏目,在云端分享了众多经典民族管弦乐作品,也分享了她的两部作品《关帝云长》《平仄弦趣》。
除了任教于星海音乐学院作曲系,2021年至2022年,王阿毛还在天津茱莉亚学院预科部任教,教授预科作曲专业和音乐理论课程。现在,她又参与天津茱莉亚学院的公共教育课程,在普及音乐背景知识之余,有时也在音乐探索课程中带领小学生们尝试音乐创作。
在王阿毛看来,无论面对什么年龄的学生,作曲老师更多时候是引导者、陪伴者,最后成为共同前行的战友。
大量聆听作品寻找创作灵感
除了本科生、研究生之外,目前王阿毛的学生中年龄最小的只有8岁。这些正在学习乐器或声乐的小朋友最初开始创作旋律时往往没有头绪,或者不知从何下手。这时,王阿毛会通过和学生聊天的方式,引导、启发他们找到自己的兴趣点。
例如,在学生找不到切入点时,她会先询问他们希望创作一个什么方向的作品。“如果小朋友说,想写一部关于风的作品。我会问是什么样的风,是微风拂面的风、狂风暴雨的风,或者旋转的龙卷风?面对这样的问题,无论多小的孩子都能回答得上来。”然后,她会带着学生去中西方音乐中寻找有风元素的作品,如维瓦尔第的《四季》中就有表现风的片段。“不要求学生立刻就写,而是一起听音乐,学生的配合度很高。”之后,她会带领小朋友们总结不同作曲家的风格、特点,尝试让学生自己创作,再与他们一同修改。比如,某处过于像某位作曲家的某部作品了,王阿毛会询问学生这样写的原因是什么,“如果学生说是因为这段旋律是舒缓的,那么我们就一起用音乐元素总结出这段旋律舒缓的原因是什么,再使用这些元素,想一个带有同样乐感的旋律进行替换。”通过一段时间的引导、训练,大部分小学生都能独立完成上述创作过程,直接把比较完整的作业拿给老师批阅、修改。
而对于音乐学院里的作曲学子而言,受到课程大纲、老师布置作业的要求限制,他们常常确定自己要写什么样的编制,却苦于找不到主题。王阿毛的办法依然是先让他们大量地听。比如,大一学生首先接触的就是钢琴独奏曲目的创作。教学中,她会要求学生们按照时间顺序把历史上不同地区伟大的、有技术和审美学习意义的钢琴作品反复地听,“要听够量,也要在听的过程中分析每一大师是如何处理细节的,以及他们在创作上有哪些独特的方式。”
王阿毛分享了她创作板胡独奏《一人台》时的创作过程。这首作品是中央音乐学院板胡教授胡瑜向她委约的。她大量聆听、观看胡瑜发来的资料,发现板胡旋律性强,音色高亮,穿透力强,音乐性格时而激昂、高亢,时而优美、细腻。“我看到胡老师在一首低音板胡作品中演奏了非平行五度的双音音响,我才了解到板胡的琴弦空间较之其他中国拉弦乐器稍宽,在一定的速度范围内可以同时演奏两条独立或对立的线条。”这之后,她逐渐清晰了自己的创作方向,“我以‘对立’为关键词为这个单声乐器设计出两个对立的声部或元素,如,同步进行的静止持续音与运动旋律线条的双音技术,同时演奏拉奏与拨奏的竞技,有音高与无确切音高的横向线条材料的结合、调性对峙的横向周旋与延展等。”
因此,她感到无论是初学作曲阶段,还是在未来长久的创作中,作曲者都要善于在音乐历史和中西方音乐风格中寻找创意灵感,提炼技术,然后用符合时代的方式表达自我。
让学生成为一片适合耕种的土壤
“一些学生在初学作曲时,常常会用一些创作套路来写作,通过使用模版把不同命题套进去。”但在AI人工智能已经能作曲的当下,如果作曲初学者还在使用套路创作,那可能就要思考一下继续创作的意义了。王阿毛认为,“作曲是个性化的表达。要去理解不同文化背景,包容不同风格和不同理念的音乐,不要一味用西方音乐思维去套东方文化和审美的表达。我希望学生们可以个性化、独一化地写作。”
个性在打好基本功的基础上才能成立,而并非在初学阶段就能为所欲为,盲目“做自己”。王阿毛举例,就像我们想用英文写出漂亮的文章,肯定要从提高词汇量开始,学习语法、阅读英文书籍、掌握多样的表达方式,最后才有可能融会贯通、自由运用。“我遇到过一些学生,他们在没有理解音乐和掌握更为全面技术的时候,就盲目宣称是在做自己,误把无知当个性。”这时,就需要老师对学生加以正确引导。“先脚踏实地学习,逐渐找到自己的风格。作曲学习是慢功夫,需要一点一点地磨。”王阿毛形容,教学很像是开荒,在开垦阶段是不能考虑时间成本和收益的,“在最初要把学生耕耘成一片适合耕种的土壤,之后他们才能有继续提高和成长的空间。”
坚持创作是最好的教学方式
回顾自己学习作曲的道路,王阿毛表示,从来没有一位老师规定她一定要写什么样的作品、要走哪条道路,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成长,但她走的每一步又都离不开老师们的指引。
王阿毛1996年进入中央音乐学院附小攻读钢琴专业,1998年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作曲及作曲理论专业,师从刘长远、刘思军。王阿毛回忆,“刘长远老师对我要求特别严格,我对调性音乐的理解和认识都来源于他。”进入中央音乐学院,她跟随唐建平学习作曲,“唐老师为我打开了现代音乐的大门。他让我听了很多20世纪作曲家的作品,同时他自己也很勤勉,不断在创作,也经常和我们分享自己的创作想法和心得。”
在美国密苏里大学堪萨斯城校区音乐舞蹈学院学习期间,她跟随陈怡、周龙、詹姆斯·莫伯利(James Mobberley)、保罗·鲁迪(Paul Rudy)等教授攻读硕士及博士学位。“初到美国时,我比较没有自信。老师们鼓励我无论是生活还是创作都要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尤其在创作时,要把自己当成作曲家去看待,高标准要求自己。”
“我的每一位作曲老师本身都是非常成熟的作曲家,他们教我的过程不会脱离实际创作。所有老师都没有简单粗暴地要求我一定要怎样,都是通过他们的经验和很多实例来训练我独立思考的能力。”
同时,王阿毛也认为,坚持创作是作曲教师最好的教学方式之一。“老师自己平时也在创作,更能理解学生创作时的难处,也可以用自己遇到困难时是怎样解决的来帮助、引导学生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在教学中,王阿毛和学生一起学习是常态,“比如几年前,我在指导星海音乐学院2014级的作曲学生写作他们的本科毕业论文时,就和他们一起学习并分别总结,在《唤凤》和《逝去的时光》两部作品中民族管弦乐队和西方管弦乐队是如何与独奏乐器配合的;2016级一位毕业生的论文是研究作曲家陈其钢的声乐写作,我就和她一起研习陈老师的处理细节;2018级一位毕业生对荷兰作曲家的后简约主义音乐产生兴趣,那我就和他一起学习这种音乐风格的写法……这些内容之后我也会用在我的创作中。”教学相长,王阿毛与学生在这些过程中共同提高、共同进步。
如今的王阿毛秉承着昔日老师们的教学方式,帮助学生理解音乐、欣赏音乐,养成爱学习的习惯。她希望学生们能独立思考,找到适合自己的创作方向,在广袤的世界中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
纪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