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上海音乐学院作曲指挥系教师朱一清被授予2024恩斯特·冯·西门子作曲家奖。5月，他将带着他的电子乐作品《千嶂九幽》赴德国慕尼黑参加恩斯特·冯·西门子奖颁奖典礼和音乐会。届时，他将与长笛演奏家拉法尔·佐尔科斯（Rafal Zolkos）、琵琶演奏家鲁立怡同台完成这部结合了西洋乐器、中国乐器，以及交互式电子音乐的作品。

获得音乐界的肯定

恩斯特·冯·西门子奖是西方最负盛名的音乐奖项之一，被誉为“音乐界的诺贝尔奖”，其主奖为作曲、指挥、演奏、音乐学领域杰出人物颁发。该奖项庞大的评委会阵容包括作曲家沃尔夫冈·里姆（Wolfgang Rihm）、恩诺·波普（Enno Poppe）等，苏黎世音乐厅艺术总监伊洛娜·施米尔（Ilona Schmiel）、柏林音乐节艺术总监恩里希·霍普（Winrich Hopp）等，以及一些音乐学家和演奏家。此次朱一清获得“西门子作曲家奖”，代表了西方主流音乐界对他过往成绩和未来潜能的双重认可。

2019年，朱一清被提名恩斯特·冯·西门子作曲家奖。“当时我在邮箱里看到邮件，还误以为是广告邮件。”随着目光下移，朱一清注意到了发送邮件方是西门子基金会，这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名字，“在欧洲，很多有分量的音乐节、音乐会的冠名方都是西门子基金会，这是欧洲一个很重量级的演出资助单位。”朱一清介绍，“西门子作曲家奖是授予的，并不以某一个作品作为评判标准，而是看作曲家整体的作品质量。”从收到基金会的邮件起，朱一清每年都需要将自己新作品的总谱、录音寄给基金会，由评委们对所有入选者的作品进行整体评估，最终根据作曲家多年的跟踪观察、评判，决定奖项的归属。

2017年至今，朱一清将作品分为“碎”“古组曲”“消失”“中国诗词”以及“Deep”五个系列，并仍在持续扩充每个系列的曲目。五个系列中现已完成的作品有二十多部，涵盖了从独奏、室内乐到乐队的几乎所有编制，体量极大。其中，过半作品运用了电子乐，是将传统作曲与科技结合的新探索和尝试。凭借三首室内乐团与实时电子音乐作品《碎穹》《碎脸》和《白昼》，朱一清在2019年奥地利格拉茨Impuls作曲大赛中获奖；作品《基格》获得2019年意大利米兰Dyce作曲大赛的惟一大奖和委约权；为大型交响乐队而作的《深灰》获得2021年瑞士巴塞尔作曲大赛第一名。持续高质量的创作，以及不断的创新，使他得到了恩斯特·冯·西门子奖评委会的认可。

创作科技与作曲结合的电子乐作品

2015年至2020年，朱一清先后在丹麦皇家音乐学院和德国国立斯图加特音乐与表演学院学习作曲。这期间，他在欧洲看到一些科技与作曲结合的新作品上演，也萌生了用科技展现中国文化的想法。

2023年，他的电子乐作品《千嶂九幽》在上海当代音乐节上首演。《千嶂九幽》是一个多元的作品，将东方音乐与古典音乐、西亚音乐、蓝调、流行音乐、电音、脉冲、摇滚乐融合，运用了波表合成、音频实时处理、体感触觉等电子技术。其中，朱一清特别介绍了脉冲，“脉冲其实是一种‘错误美学’。当我们在电脑程序中设计一个错误的程序或者电脑算力不足时，会发出意料之外的声音，这种声音名为‘glitch’（故障声音）。而通过设计，可以让错误本身变成一种错误美学，并把它纳入音乐中，带来有趣的听觉体验。”

首演当日，舞台上除了演奏家外，一张桌子格外显眼，上面放置着六七个设备：一台电脑、两个iPad、一个迷笛键盘、声卡网络交换器等。这些设备，都由朱一清自己来操控。以往作曲家创作了新作品，需要依赖演奏家、乐团在舞台上完成作品的演绎，演出效果如何往往不受作曲家的把控。电子乐的有趣之处则是作曲家也成为演出中的重要一环。朱一清介绍：“我在iPad上设计了一个四宫格，每一个格子对应不同的参数映射。可以随心所欲地进行音量输出、相位控制、均衡瞬变、颗粒化密度拟合等一系列有控制的即兴操作。”手指在iPad上滑动，数据就会映射到电脑中，带来声音上的变化。例如，手指在屏幕左上角滑动，剧场内左上方的音响发出的声音更强。另一个格子控制的是均衡器：手指向左，低频更强；手指向右，高频更强。虽然台上有演奏家在演奏，但观众听到的声音是由作曲家本人决定的。“每一场演出，我会根据不同的场地、情绪进行调整，因此每一场演出都带有很强的即兴性质。”朱一清说。

今年5月，作品《千嶂九幽》在慕尼黑的音乐会上演出时，朱一清将作为指挥在舞台上“打太极”，依靠传感器识别他的动作，用以触发音乐参数。今年6月，他还将携手竹笛演奏家王俊侃，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上演同一曲目的纯民乐版本。

科技为作曲服务

“目前据我所知，国内从事相关方面研究的人并不多，并且几乎都是科技领域出身的编程人员，而非作曲专业。大家的出发点不同，他们更多的是为了展现科技的进步，而我希望通过科技手段，把我想表达的音乐用新颖的形式展示出来。”朱一清形容，作曲家好比是一个卖饺子的人，作品就是饺子。他现在做的事情，是在研究酿什么样的醋，才能让他的饺子更好吃。但研究的过程是十分艰难的，没有案例可以参考，全靠自己的开发、研究。

朱一清通过技术，将自己感兴趣的一切音乐类型、不同乐器与科技结合，赋予声音更多可能性。如在作品《幽蓝》（DeepAzure）中，为了得到民乐弹拨乐特殊的声音，他通过电脑技术的控制，让现场观众听到台上弹拨乐发出类似于电贝斯的声音，让民乐摇滚起来。正如2024恩斯特·冯·西门子作曲家奖在其网站上对朱一清的评价：“他的触角不断伸向未知的方向。”

作为一位当代的音乐创作者，朱一清希望自己无论是音乐风格还是创作手段都可以是多元的。“艺术是展现人类智慧、审美理念、社会伦理等文明成果的载体，科技是手段。希望通过电子乐的介入，能带来更多具有独特风格、有力量的民族音乐作品。”

纪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