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葆台汉墓遗址的展厅里,有一处原状陈列堪称我国汉代墓葬文物“精品中的精品”,就是被称为汉代最高规格葬具的“黄肠题凑”。墓主人广阳顷王刘建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最后得以善终,被汉元帝赐予黄肠题凑,极尽哀荣。“黄肠题凑”究竟代表着什么,这座两千多年前的汉墓中又隐藏着怎样的故事呢?
文物里的北京13-大葆台黄肠题 00:00 02:59
公元前68年,三朝权臣霍光去世,汉宣帝下诏以极高礼遇厚葬,霍光葬礼享受到了除皇帝外的最高规格,汉宣帝还破例赏赐霍光大量天子才能用的葬具。
【小剧场】
宣诏使臣:应天顺时,受兹受命。大将军、大司马霍光劳苦功高,不幸薨逝,命太中大夫任宣与侍御史共五人,持节送葬,赐梓宫、便房、黄肠题凑各一具,赐谥号宣成侯,陪葬茂陵!
经历西汉武、昭、宣三朝的权臣霍光的葬礼,在《汉书·霍光传》中有详细的记载,其中提到的“黄肠题凑”,只有皇帝或重要皇室成员才有资格在死后享用。“黄肠题凑”,这个多少有些拗口的名字,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呢?北京考古遗址博物馆文保部副主任尉威逐字进行了解释:
尉威:用材是很珍贵的东西,《汉书霍光传》上记载,说以“柏木,黄心,致累棺外,故曰‘黄肠’;木头皆内向,故曰‘题凑’。肠子的‘肠’,其实就是柏树芯被砍出来的时候,是细长条的意思。汉代经历过“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强调“上下有别,长幼有序”,高度强调秩序性和等级制度,所以黄肠题凑在殡葬活动中,展现墓主人身份等级,是带有政治含义和身份的。
1974年,考古队员在大葆台汉墓的墓道中前行,在清理掉一些梁架结构后,他们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尉威:发现了大量的方木,很规则地垒在墓室里头,围绕着棺椁的四周垒放。那种黄色是蜡黄的,黄的是非常好看的。像大葆台这个摆放方式,就是木头的一端是跟棺椁方向垂直的,一圈都这么摆。
黄肠题凑
如此壮观的木墙,让在场的人疑窦丛生,即使有着丰富考古经验的专家也一筹莫展。这时,北京文管处工作人员于杰几经辗转,把一张字条送到了发掘人员的手中。于杰先生毕业于北京大学考古系,博闻强识,得知发掘进度受阻之后,他翻阅大量文献,从王国维的《观堂集林》中受到启发,他断言,这就是传说中的“黄肠题凑”。经过鉴定,现场的方木正是柏木的树芯,与文献描述完全吻合:
尉威:黄肠题凑的记载不仅少,而且很零碎,但是老先生他居然从一些边缘的史料中发现,说明老先生学养是非常深厚的。黄肠题凑是天子之制,但是燕王刘旦最后是谋反被赐死,国除,理论上来说他不应该享受特别高等级的葬具,最后能落到这一点上的,应该就是广阳顷王刘建,在所有证据中他是最合理的解释。
这一重大发现立即引发了北京乃至全国考古界的轰动,另外在墓中也出土了一些文物,从这些布满尘土,斑驳灰暗的器物中,似乎可以窥见当时这座墓葬最初的模样:
镂空(孔)龙凤璧
橙黄玛瑙饰件
尉威:这个漆器的残底,上面写着“宜官廿四年五月丙辰丞告”,“廿四年”应该是诸侯王自己的纪年,在汉代,用自己纪年,时间超过24年的其实没有几位,一个是我们这个墓主广阳王刘建,他在位是29年,还有一个是他的父亲剌王刘旦,他在位是38年,这件器物的出土缩小了置信区域,基本上就应该是这两位之中的一个。同时,还发现了一个鎏金铜铺首。
铺首,是古代常见的大门装饰物,兽首造型,口部衔有铜环,来访者轻轻叩动铜环,铮然有声。北京考古遗址博物馆馆员宋伯涵曾担负大葆台西汉墓遗址出土文物的保管工作,亲手捧起这件鎏金铜铺首的那种震撼让他至今难忘:
宋伯涵:这件铜铺首它是一个兽面造型,青铜质的,通体鎏金,双眼上方有三道阴纹眉,双眼突出,面颊微鼓,鼻嘴相连的透空处露出獠牙。当时有一个“百年百大考古”的一个专题展,要借展我们这件文物,我当时从库里面提这件文物去参展,拿在手里,青铜器么,还是有一定分量的,正面看着它的时候,非常威严,能够摄人心魄的感觉,充分体现了汉代这种高超的艺术。
铺首神兽,根据中国传统神话,是龙生九子中的第九子“椒图”,随着审美的演进,铺首后来也会缩小尺寸,用作一些实用生活器具比如漆器上的装饰。仔细观察,还能发现这件鎏金铜铺首的构造似乎另有玄机:
宋伯涵:通常这种铺首衔环应该是配一个环,但这个铺首出土时就没有环,有一种观点认为,在它的鼻嘴相连的透空位置,其实是做了一个隐藏式的衔环结构,巧妙地利用器物本身背面的弧度造型,把环从里面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