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非常喜爱他生活于斯、成长于斯的北京西北郊，海淀、玉泉、西山、大觉寺、宝珠洞、双林寺等等，这里的锦山绣水、文化古迹、楼台寺院、四时胜景，都在他的笔下展现出来，并寄托着他的衷情与感慨。

▲纳兰性德墓志，上书：皇清通议大夫一等侍卫佐领纳兰君墓志铭。

《明月棹孤舟·海淀》写道：

一片亭亭空凝伫，趁西风霓裳翩舞。白鸟惊飞，菰蒲叶乱，断续浣纱人语。

丹碧驳残秋夜雨，风吹去采菱越女。辘轳声断，昏鸦欲起，多少博山情绪。

人去鸟飞，残荷斑驳，一幅秋日黄昏图景涵寓着多少孤独和苦闷的思绪。他写过一首《浣溪沙·大觉寺》词：

燕垒空梁画壁寒，诸天花雨散幽关。篆香清梵有无间。

蛱蝶乍从帘影度，樱桃半是鸟衔残。此时相对一忘言。

性德徘徊在阳台山下一座空寂的寺院中，看到蝴蝶飞逝、樱桃半残的情景，听见或断或续、时有时无诵经的梵音，忽然悟出一番道理，觉得好景不长、人生如寄。性德多次写到西山，几乎是每首都带着浓烈的感情色彩：

心与西山清，坐对西山雪。

山空多幽响，芳草久云歇。

（《为王阮亭题戴务旃画》）

西山雪易积，北风吹更多。

欲寻高士去，层冰郁嵯峨。

琉璃一万片，映彻桑干河。

耳目故以清，苦寒其如何。

（《早春雪后同姜西溟作》）

“西山霁雪”为燕京八景之一，而性德笔下的雪景更别有一番情怀。

▲古塔瑞雪。何炳富摄影

英年早逝的纳兰性德

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暮春，性德的好友严绳孙辞职南归，向他告别。二人坦诚述说生平之聚散，毫无隐讳地评论人事之终始，谈到激动处，无限感慨，怆然伤怀。送走友人，性德抱病连写了五首送别诗词。《送荪友》全诗如下：

人生何如不相识，君老江南我燕北。

何如相逢不相合，更无别恨横胸臆。

留君不住我心苦，横门骊歌泪如雨。

君行四月草萋萋，柳花桃花半委泥。

江流浩淼江月堕，此时君亦应思我。

我今落拓何所止，一事无成已如此。

平生纵有英雄血，无由一溅荆江水。

荆江日落阵云低，横戈跃马今何时。

忽忆去年风月夜，与君展卷论王霸。

君今偃仰九龙间，吾欲从兹事耕稼。

芙蓉湖上芙蓉花，秋风未落如朝霞。

君如载酒须尽醉，醉来不复思天涯。

真挚的友情和深切的思念跃然纸上，一咏三叹、低徊隽永、震撼心弦，令人难以忘怀。

这年五月下旬，性德在病中与梁佩兰、顾贞观、姜宸英、吴天章、朱彝尊等好友相聚，谈天说地、觥筹交错，分题歌咏《夜合花》。性德写下了他的最后一首诗，诗中有“对此能销忿，旋移迎小楹”。姜宸英的诗中也有“良会欢今日，无须蠲忿为”。同用一个“忿”字，表明这次聚会必然有一个令人心中不悦的阴影。宴集后的第二天，纳兰性德便卧病不起，七日后溘然病逝。姜宸英在祭文中写道：“夜合之花，分咏同载。诗墨未干，花犹烂开。七日之间，至于兰摧。”五月三十日是纳兰性德忌日。他被安葬在皂甲屯纳兰氏祖茔。

纳兰性德只生活了短短的三十一年。但这是刻苦学习的一生，是勤奋创作的一生，是超人才华光芒四射的一生。他著有《通志堂集》二十卷，包括赋一卷、诗词各四卷、经解序三卷、文二卷、《渌水亭杂识》四卷；他考订编辑的《大易集文粹言》八十卷，《陈氏札记集说补正》三十八卷；还有与人合编的《今词初集》《名家绝句钞》《全唐诗选》等书。这些编著是在繁忙的侍卫生涯中完成的。其中，他的诗词创作达到清代历史上的高峰，对后世的诗词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他的诗词已经成为传世的经典作品，是中华传统文化中的宝贵财富。其诗词在作者生前即受到广泛的欢迎，“家家争唱《饮水词》”。即使在当代，他的词也受到越来越多文人墨客的喜爱。

文章出处：《北京文史》2014年第1期《清初第一词人纳兰性德》

作者：张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