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整整11天的排练，杭州爱乐乐团版《尼伯龙根的指环》第三部《齐格弗里德》（音乐会版）于11月15日、17两日在杭州大剧院上演。德国指挥家马库斯·史坦兹（Markus Stenz）执棒杭州爱乐，与来自世界各地诸多优秀的歌唱家共同呈现瓦格纳的经典之作。

这次的作品对于乐队来说属于“又长又难”的类型，4个小时的演奏，将近80页的乐谱，是平时音乐会工作量的一倍。11天的排练每次都排得很满，并且全乐队工作结束后，一二提琴声部还会加班做声部的分排。付出这么多工作量的一场演出，除了为观众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在乐团发展史中是重要的一场演出之外，在我个人的乐队演奏员生涯中也是值得纪念的一笔。

这已经是马库斯·史坦兹第二次和杭州爱乐合作瓦格纳歌剧了。与上次排练《女武神》一样，这次他的排练也非常细致，指挥家和他的学生兼助理一起将排练中遇到的所有问题都列出单子，在曲目过完之后一个个地解决。除了解决少量的技术问题，指挥家花了大多数时间给大家讲解剧情，告诉我们某一段是在表达什么音乐场景，这就让许多碎片化的抽象乐句有了具体可以表达的清晰形象。弄清楚自己的声部“现在在干什么”是最初几天排练中最主要的目标。史坦兹很少纠正具体的音，而更在意这一段音符表现的音乐性格（Character）是否正确，遇到演奏的方式和音乐性格不符合时，他会立刻停下来纠正。

除了“我们在演奏什么”之外，指挥家还一直在努力告诉大家好的乐团是如何演奏歌剧的——许多地方需要抛弃演奏交响乐时对于力度的理解，转换为演奏歌剧的力度和音色。这种情况他很少使用“太响了”“轻一些”这样的词汇，而是告诉大家此处需要“Opera Sound”（歌剧的声音），或者哪些声部是我们需要听到的，让大家自己体会和理解应该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遇到很难合起来的段落，史坦兹也经常要求大家互相听，并且想办法尽可能配合在一起。能互相聆听是所有好乐团的基础，也是配合的前提。其难度就是，自己听到的可能与指挥听到的、其他声部听到的有差别，需要有一定的乐队经验。而且如果想要听到别人的演奏，就需要控制自己的演奏力度。这一点也与我们平日及从小接受的独奏家式训练和考核方式有差别。但一旦适应了这种要求方式，彼此间的配合就变得容易起来，演奏也会更主动和积极。

乐团之间如同室内乐一般地主动配合，也是由此而来。史坦兹说，在弦乐声部中我们应该首先去听身边人的演奏，根据周围同事演奏的力度来调整自己的音量。这也是为什么好乐团里很少会听出某一两个人“呲出来”的声音，大家的声音都是融合在一起的。第三幕有一提琴声部集体的一大段solo（独奏）片段，音区又很高，如果所有人都各自拿出独奏的气势猛拉，永远没办法配合在一起。这也就是演奏乐队的有趣之处。

对于第一次来现场听瓦格纳歌剧的古典乐迷来说，近4小时的三幕歌剧，是不太容易坐得住的。因为现在欣赏音乐也都碎片化了，很少有人有时间和精力、耐力坐几个小时，完完整整欣赏一部剧情和节奏都和我们的生活不太贴近的神话题材歌剧。但是就像指挥家所说的，“瓦格纳生活在一个凡事都需要慢慢来的时代，英雄的宏大故事需要慢慢展开。”这部作品在英雄形象的音乐塑造上的确登峰造极。几个主导动机随着排练已经深入人心，排练完每个人都是哼着主导动机下班的。

所以观众在欣赏现场演奏之前如果做一些功课，可能会让自己的欣赏体验更好一些。比如这部作品有一些著名动机和唱段，如第一幕结尾的“铸剑歌”、第二幕中“森林细语”和林中小鸟的唱段，第三幕中“齐格弗里德牧歌”旋律等。乐团为了大家能更了解这部大制作背后的故事，也早就在公众号连续发布了许多相关的采访视频。这些都可以帮助到场的观众更好地欣赏和了解这部作品。

一段时间前我在某社交平台上看到了乐迷朋友的纠结，说这场歌剧和慕尼黑爱乐乐团在国内巡演的一场音乐会刚好冲突了，不知道买哪一场票好。当时看到这个纠结的时候，我的第一想法是，我团作为一个年轻的国内乐团，何德何能能和慕尼黑爱乐乐团这样的老牌劲旅相提并论。但是经过这几天的排练，加上目睹这次几位歌剧演员的实力之后，我想至少买了这场歌剧的观众应该不会觉得失望。

俞倩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