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伦齐斯:“神演”的诞生|乐评
2024-11-28 17:06 来源:  北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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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3日、24日,希腊裔俄籍指挥家库伦齐斯(Teodor Currentzis)带领他的音乐永恒乐团(musicAeterna)在国家大剧院音乐厅给北京的观众带来了两场极为精彩的演出。本次中国巡演每站两场,曲目与库伦齐斯带领音乐永恒乐团于9月、10月进行的两次欧洲巡演相同,偏重德奥作曲家,恰好与去年来华巡演的全俄罗斯曲目互相呼应,让观众更全面地了解这位指挥家到底擅长哪类曲目。两年现场的反馈可以得知,答案是,全能。

23日晚上的音乐会开始前,网评两极分化,两天前上海站的乐团状态被不少观众诟病,第二天的肖斯塔科维奇《第五交响曲》果断放弃了站立演奏,或许是由于巡演前演出过于频繁导致,而到北京调整状态后效果立竿见影。开篇就是瓦格纳著名的《前奏曲与“爱之死”》,那个调性未知的“特里斯坦和弦”出现后,所有声部立刻收住,这种渐强后的寂静对比即刻加重预示悲剧的感觉。库伦齐斯对于乐曲的呼吸起伏、力度变化的把控是笔者听过的指挥家中目前表现得最好的,包括且不限于曲子每一次主题的再现,如浪花一般层层递进,愈演愈烈,使现场悲剧凄凉的气氛表现得淋漓尽致,当然这得益于他对乐团极强的控制力。这种控制力还体现在前奏曲的末尾大提琴声部做出的极弱音。

下半场的马勒《第五交响曲》笔者私以为可封之为“神演”。库伦齐斯在“马五”中强调了相当多的内声部及动态变化。学习弦乐器或管乐器的人了解,坐着演奏和站立演奏出来的声音是不同的。乐团虽然没有站立,能量却丝毫不减,第二乐章排练号2段落,中提、大提、贝斯连续的 ff(很强)与连线,所有的乐手和站立演奏时一样,随着乐句重音摇摆,使得低音区域的声部被烘托得无比饱满,进而加重了这种凌乱、焦虑的情绪,似乎这才是马勒这个“精神病”真正想要的。小柔板选用了一个相对略慢的速度,弦乐音色极度温暖,库伦齐斯把乐句的呼吸、起伏调整到与人的呼吸同频,与万物相连。仿佛你和你的爱人依偎在一起,慢慢地呼吸着,意识里浮现出对未来的憧憬。另一处特色鲜明的第五乐章,音乐开始,几句铜管木管在变速的处理中交替出现,好像几个老友在一起叙旧,语速有快有慢,每个人的字句之间亦有快有慢,笔者戏称之为“库伦齐斯处理”。排练号2段的大提琴开始,弦乐进入了一种极度精准的状态,每处力度符号、渐强减弱与谱面极度吻合,排练号34段定音鼓进来后弦乐组身子用力向前探给出一处“ff”,这亦是被太多指挥忽略掉的。每当新的声部进来,库伦齐斯一定会给重音,随后该声部始终保持着厚实饱满而清晰的声音进行着,管乐亦是如此。这是笔者要说的另一个“库伦齐斯处理”——我们总强调“和声”,在和声中,每一个声部的音都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它们的存在,才会呈现出某种色彩效果。从以上处理可见,库伦齐斯总谱的阅读比不少指挥精细太多,他对于声部音彼此之间的效果相当了解,是个不折不扣的细节性管理者(micromanager)。

24日晚,首先登场的是乐团首席演奏的勃拉姆斯《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令人意外的是,她的音准问题实是令人扫兴,作为乐团首席,此类问题属实令人诧异,她的很多乐句处理以及与乐团的配合相比之下就优秀很多。

下半场的“肖五”,库伦齐斯将这首老肖代表作演出了新高度,第二乐章开头低音猛轰,加重了所有的强弱对比,木管分别起立演奏,进一步扩大了音量,他随节奏在舞台摇摆,甚至甩头指挥长笛,将老肖对其受到的小丑般政治高压的反讽和轻蔑发挥到了极致。第三乐章使用了类似“马五”小柔板的处理,这种舒缓呼吸使得这个夹杂在钩心斗角中无奈般的慢乐章更加值得珍惜,更加感人。强有力的第四乐章紧随其后,乐团状态甚至要比第一天的“马五”还要强,乐手铆足干劲一起向前冲,没有任何一个声部被彼此覆盖,在所有人全力以赴向前推进后,几声重重的鼓声结束了这部著名的“强迫欢庆”乐章。

总的来说,库伦齐斯和他的音乐永恒乐团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拧成一股绳的。并非独裁,强迫无用,乐手主动、真心诚意服从于指挥者,这个乐团就会得到极大的进步。音乐永恒乐团是一个素质极好的乐团。同时也需要指挥者的头脑及技术,库伦齐斯已经逐渐从传统的指挥动作中脱离,取而代之的是完全使用双手将他想要的音乐进行转化,这也是他的老师穆辛指挥学派的一大特点,特米尔卡诺夫的手势亦是如此。全新角度的演绎方式是必要的,请忘掉你脑海中所习惯的诠释惯性吧,重新审视思考那些坚定不移的东西,通过这种方式,你可以在传统的豪华石棺之外迈出你自己直觉空间的第一步。音乐作品的诠释需要不断改变和进步,这是艺术本身的特质。反之,则艺术死亡。

李佳骏/文

王小京/摄


作者:

音乐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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