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规划师

2025年3月14日，北京市责任规划师五周年工作总结交流大会在北京市规划展览馆召开。此次会议的主题为“落实以人民为中心，服务首都规划高质量实施”，旨在全面总结回顾北京市责任规划师制度实践历程，谋划下一阶段责任规划师工作提质升级。

李明扬

东城区朝阳门街道责任规划师

根据通勤报告显示，每个人除了吃饭和睡觉之外，有12%的时间是在街道度过的，街道是我们和城市建立连接的一个最主要、最重要的媒介。

今天分享的故事发生在一条“小街”上——位于老城东部的朝阳门南北小街。它有七百多年的历史，是北京老城“九经九纬”棋盘路网的重要组成部分；此外，这条街也是北京责任规划师制度生根发芽的地方。

2014年，在小街旁史家胡同的一个院子里，史家胡同风貌保护协会建立，并聘任了第一批“胡同规划师”，责任规划师制度在这里生根发芽。此后的十年间，责任规划师团队历经努力与磨合，在这片土地上日渐枝繁叶茂，逐渐成为推动历史文化街区保护更新和社区营造的重要力量，责师的工作领域也逐渐从凝聚共识拓展到实体空间的改造，以及参与式的共同营造方向，并与属地街道共同开展了“咱们的院子”“南小街菜市场”“胡同微花园”等一系列空间实践。

十年再出发，整治工作的守护与创新

2022年，经过了责任规划师制度整整十年的发展，我们又回到了这条小街上。这一年，东城区组织开展朝阳门南北小街环境整治工程，作为政府投资为主导的对沿街立面和道路空间的整治，北京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和北规院弘都规划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组成设计联合体承接了这项工作。得益于十年的深耕，看到小街上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我们倍感亲切，但是面临的困难其实一点也不小。

南北小街在历史上是一条很窄的街道，这也是它得名的原因。两侧服务业店铺密集，是一条富含烟火气的生活性商街。2001年，随着危改的实施，这条街道被拓宽了，形成了一条40米左右的道路。但两侧密布的小微生活服务业态却保留了下来，与其本身的街道尺度相对违和。对这样一条街道，整治工作所面临的问题其实远远不止于此。

南北小街全线被270余家面宽不足5米的“小门小脸”占据，这些店铺从外看基本只有一个牌匾和一个门洞的面积，店内空间极小，沿街界面破碎且凌乱，给街道整治带来了很大的难度，常规的环境整治工作很难形成耳目一新的效果。而这些店铺大都承担着周边居民的基本生活服务功能，与周边地区形成了牢固的绑定关系，不可能短时间内一走了之。此外，小街整治的财政资金不能用于店铺门面的整治。因此，面对以上的限制条件，对这条街道的整治就必须创新工作模式，采取新的工作方法。

“八法破冰”

——众筹式更新的破局之路

基于在地十年的工作基础，我们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众筹式更新，让政府和沿街商户一起出资改造小街。然而，在广大商户们看来，众筹式更新似乎并不是个好主意。据了解，小街上的店铺大都经营时间长、经营状态稳定；商户之间有牢固的社会关系网络；与周边居民联动紧密，客群固定。大家似乎并没有出资参与街道更新的动力。所以面对这样的问题，需要设计一个周全的机制，来让一场数百人的公众参与活动顺利实施。我们用八句话总结了这个机制：

“用详实的调查摸清底数，用实际的行动释放善意，用政府的力量兜住底线，用角色的优势争取利益，用社会的力量赋能设计，用教育的方式引导观念，用平等地协商达成共识，用真诚与耐心建立友谊。”

（一）用详实的调查摸清底数

由市规划院、弘都院组成的联合设计团队和责师团队、朝阳门街道、东城管委、北京工业大学组成的项目组委会，针对南北小街沿线商户进行了一般问卷调查、重点商户一对一访谈等工作。调研发现，商户更新动力不足，并不是拒绝接受升级改造，而是不确定效益如何，持观望态度。在系统分析调研结果后，组委会确定了以牌匾橱窗为主要改造内容，为即将开展的参与式更新提供可行性支撑。

（二）用实际的行动释放善意

作为街道的整体设计统筹方，我们尽可能解决商户反映的问题，和道路、景观设计团队充分沟通，把商户对政府投资部分的改造诉求，整合到道路设计方案之中。

比如，针对商户反应最集中的，封闭绿地阻碍通行，容易形成卫生死角的问题，设计对原有街道空间进行整合，优化绿地布局，形成了小街步道公园，与人行道、停车位共同形成资源整合带。

针对非机动车停车不足的问题，我们开辟了1200余米的非机动车停车空间；针对电箱堵占人行道的问题，我们挪移了40座占道电箱；针对污水返油的问题，我们对南小街西侧800余米的污水管线进行改造。

十年在地工作的积累，加上一处处实实在在的设计优化，让商户感受到了街道整治的好处。

（三）用政府的力量兜住底线

当然，除了释放善意之外，需要让商户意识到，维护自家良好的门面形象，不只是店铺自己的小事儿，还是关系到公共利益的大事儿，必须要有底线的约束。因此通过街道办事处的有效介入，对环境不达标商户进行限期整改，让商户意识到改善自家门面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四）用角色的优势争取利益

在牌匾和橱窗改造的过程当中，一些商户原本以为牌匾整治就是格式都统一、大小都一样的标准化处理，对店铺没有什么好处。于是，我们编制了面向小街商户的《朝阳门南北小街社区生活性服务业综合提升指南》，该指南以通俗的方式解读城市管理的限制性红线内容，同时加入了一批优秀实践案例。更重要的是，指南对于存在执法模糊地带的管控要求，与管委充分对接，形成统一解释，为商户合理美化橱窗牌匾赢得政策空间。

（五）用社会的力量赋能设计

商户认识到了设计的好处，但仅仅靠商户自身的能力，是很难达到改造预期的，必须要依托社会的力量为商户赋能。

项目组委会在2024年3月同时向小街商户和社会发布商户招募令和公益设计师招募令，最终有约100家商户报名参加本次活动，有33家青年设计师团队113人（含7家高校老师领衔团队、4家设计工作室及22家研究生团队）报名参与本次活动。设计师和商户于2024年4月配对完毕，形成“店铺工作组”，并召开了组队大会暨项目启动仪式。

（六）用教育的方式引导观念

请来了专家是第一步，通过教育的方式，提升商户的认知才是最重要的赋能。

2024年5-7月间，针对“店铺工作组”组织开展了6场（12次）培育活动，分别邀请优秀设计师、规划师、优秀店铺店主、高校教师、书法老师和基层商业品牌策划专家针对店铺设计、牌匾设计、牌匾橱窗设计规范、老城风貌保护、创意牌匾书写方法、小微品牌打造等方面开展了集体培训。在集体培训之外，每个店铺工作组内部还至少进行了2次面向店主的专题培育。同时我们充分发挥责任规划师的作用，对接中社社会发展基金，为培育行动提供资金支持。

虽然工作的过程充满艰辛，但在强有力的坚持之下，设计师和店主紧密合作，反复打磨方案。经过2个月的工作，最终实现80余家店铺和改造咨询师达成一致意见，共同形成了店铺提升改造方案，有52家店铺成功出资实施，在朝阳门南小街礼士胡同到干面胡同段实现了连片亮相。看到商户们一张张开心的笑脸，我们也开心极了。

在本次改造中，除了商户以外，沿线单位也积极参与到街道改造中来。针对史家小学的学生开展了“小小规划师”专题工作坊，邀请同学们参与到南北小街苔花画廊的营造活动中，和专业老师共同完成了苔花画廊的全部作品绘制及布展工作；在沿线单位天润财富中心的大力支持下，选定位于小街南部的闲置四合院作为展览场地，打造可供市民休闲、参观、活动的“小街会客厅”，由在地的社区活动运营团队“朝西工坊”进行空间运营。

朝阳门南北小街环境整治提升项目最终实现非政府投入资金110余万元，由50余家商户、沿线单位及中社社会发展基金共同筹集。随着项目开展，又有10余家店铺、单位自主实施更新，在2024年随小街同步亮相，多家店铺入选必吃的榜单。

这就是过去两年，我们和小街的故事。众筹式更新在小街的试点，为责任规划师助力基层治理提供了新的方向。也要感谢市规自委东城分局，北京城市规划学会责师专委会及城市共创专委会，感谢朝阳门、建国门、东四街道及东城区管委对我们工作的鼎力支持和悉心指导。责任规划师制度从生根发芽，到枝繁叶茂，再到馥郁芬芳的道路上一定充满挑战，但我们想说：道阻且长，我们一直在路上。

文章根据李明扬于“北京市责任规划师五周年工作总结交流大会”中的演讲整理

文章中图片均来源于作者演讲稿件

文章仅代表专家本人观点，不代表“北京印迹”平台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