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京饮食文化之:堂字号与冷庄子
2025-07-14 16:20 来源:  北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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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字号,以承办巨型宴会加演出为主要业务,诸如大栅栏的衍庆堂、东麟堂,什刹海的会贤堂,金鱼胡同的福寿堂,钱粮胡同的聚寿堂、聚贤堂等。堂字号建筑院落多重空间宽敞,最主要的是建有戏台,可以召演堂会。所谓堂会,系指邀请戏班等演艺团体到家里或指定场所演出。私人在家广聚亲朋,召艺人演出助兴,可谓登堂入室,不在家里而在外面,堂字号是首选的大型聚会的公共空间。在堂字号里召演堂会,两堂之意可谓契合完整天衣无缝。

召演堂会,分全堂与半堂。全堂从午后大约一点开演至午夜。半堂晚六点左右开演也是到午夜。如果从佳肴美味品尝上讲,堂字号的巨型宴会可以高档化,但难以做到精细化。凡是堂会,来宾甚多,譬如做寿,通常要庆祝三天,头天称预祝,二天称正日,三天称酬客。三天之中送往迎来,基本上是流水席,客人随到随开饭。由于人多,厨房一般采取预制方式以弥补集中供应能力的不足问题。预制菜品除压桌凉菜以外大都是蒸煮的,放到多层大笼屉里保温。需要时迅速翻碗上桌。现炒类菜品相对较少。尽管食材不错,厨艺也不差,但为了快难免敷衍了事。譬如平日一锅只出一份的菜,此时就要一锅出二三份,甚至用大锅一次出五六份。最令人吃惊的是用炒栗子的大锅、大铲做菜,一锅可以出好几十份。如此操作,味道可想而知。好在堂会的欢庆意义不仅在吃喝,听戏、打牌等娱乐也令人神往。堂会戏因名角荟萃且多反串与多演稀见剧目而受人追捧。京剧艺术走向巅峰,堂会功不可没。

晚清民国初期是北京堂字号生意的黄金时代。堂会是上流社会维持体势、联络感情、张扬场面、做足脸面最常用的社交聚会交换方式,高官巨富乐此不疲。1928年都城改为南京后,堂字号生意走向衰落,不久纷纷关闭。

还有一类人称“冷庄子”的堂字号餐饮买卖。大致分作三类:一是拥有宽敞厅堂可以容纳众多客人聚会的,但不做散单生意,除预订包席之外,平日不起火不营业,总是冷冷清清的。故得名“冷庄子”,卖的是场所与组织操办能力。只要有人上门相约,可以立刻按照雇主出资、宴会规模预备酒席,同时也应外办,即登门操办宴会。晚清民国时期比较有名的,如后门桥一溜河沿的启华堂、前门外西珠市口的天寿堂,北新桥石雀胡同的增寿堂与天丰堂等。二是虽然挂“某某堂”字号,却无宽敞厅堂,只有门面房几间,用于接洽上门操办宴会业务。三是只在住处街门上挂“某堂”或“厨行某寓”字牌以为招幌。相形之下,二三类“冷庄子”要比一类多得多,遍及全城。这也反映出当时平民在家办喜庆宴会的消费需求旺盛。这类无宴会厅堂只提供外聘操厨服务的餐饮业,时谓“口子攒冷庄子”。无论哪类冷庄子接到大单,临时约请雇用厨师一般在本堂熟悉的棚口。棚口系指厨行中的“口子攒儿”厨帮,分清真与汉民两类。自由职业厨师分地界挂靠不同棚口,行规禁止越地界揽活接单,否则必遭同行挤兑唾骂。

旧日自家有喜事大事如结婚、做寿、婴儿满月百日、科举成功、职位升迁等喜事要庆贺,选择在冷庄子举办,价钱相对低廉。普通人家办事难以担负饭庄大馆的费用,大都选择在家搭棚招待亲朋,多聘用二三类“冷庄子”或直接找“跑大棚的”厨师来家操持。如今这种流动上门操厨办理喜庆宴会的方式在农村依然流行。跑大棚厨师以做大路菜见长,同时也能替雇主代办宴会所需事项,如租用餐具、桌椅板凳与聘请茶行(茶房)服务人员。一般来说,高门大户即使在家操办喜庆盛宴,也不会找跑大棚厨师,而是联系名馆办理。

喜庆宴会规模分“满请人”“请近亲友”与“请至亲”三种。“满请人”声势最大,只要曾有过交往的人便发请帖;“请近亲友”规模适中;“请至亲”规模最小,排除了远亲与普通朋友。

“满请人”不免有“撒网捞鱼”赚钱之嫌。百年前的北京,大饭庄的鱼翅席(不含酒水小费)十二银圆,海参席八圆,最低的便席二圆,“谭家菜”最贵四十圆。倘若选择两圆的便席,菜品包括四冷荤、四热炒、四大碗、一大件、一汤共十四道。一桌坐十个人,如果每位客人平均出份子不低于二角,那么主办者就能不贴钱。

无论规模宏大的堂会,或是在饭庄大馆摆宴,还是在家支棚宴请,只要是参加婚嫁寿诞满月之类的喜庆宴会,即使事先送过了礼物,登门当天也必须奉上一份礼金。因此,老北京把这类应酬社交称为“出份子”。人情冷暖厚薄,金钱从来是一项重要的价值尺度。各自“出份子”之外,若与主办者关系一般如同事、街坊等,为了不落人情,通常由一人挑头随礼“凑份子”,又称“走公叶儿”。礼单上登记姓名与出资数目,大都较少,由挑头人登门时交与宴会临时设立的账房。而参与随礼的人不见得都出席宴会。这一随礼方式多用于红白喜事。

当时流行礼单公开,权贵豪富斥巨资办的堂会,一般分作福禄寿喜四档张贴,如福字下登录礼物价值万两与现银千两以上的;禄字下登录物值千两与现银百两以上的;寿字下登录物值百两与现银十两以上的;喜字下登录物值十两与现银一两以上的。跨越阶层的实质社交比较少见,个人之间贫富、地位、文化等方面的差距,尽管彼此可以交往,但难以进入对方的社交圈子。凡是办得起堂会的人,所经常交往的人大都处在同一阶层,循例奉送丰厚礼金并非难事。人越走向社会高层,生活成本中的公关、人情开销就越大。

从礼金、礼物收入汇总上看,大型喜庆宴会似乎是来客分摊集资消费。但从人生社交历程的总收支出上看,实质上还是主办人承担的,只不过让集中开销变成了分期付款(先期付出的回报加上日后需要的还礼)。礼金犹如经济互助会,瞬时财聚一家,让财力稍逊家庭足以撑起场面,超越支付能力提高宴会档次。实际花费分三种情况:支出小于收入,收支大抵相等,支出大于收入。前者广受社会诟病,被指为“撒网捞鱼”食亲财黑,赚了钱而丢了脸面;后者博得赞许,凡是顾及脸面不想让人说出闲话的人,在筹办自家喜庆聚会时,往往宁可压缩其他方面开支,也一定要将宴席做得精细丰富些。宾客吃得舒服满意,也就堵住了闲言碎语的指责。

清末,北京会贤堂,在大门合影的男子 刘鹏供图

来源:《旧京堂、楼、居等名馆业态世象与今日美食推介话题》


作者:

北京参事室文史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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