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前,无数青年如刘玉堤、王凯、吴先恩一般,怀揣“不死就要干革命”的铮铮誓言,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用青春热血筑起民族脊梁;80年后,当年的烽火已成为民族不可磨灭的记忆,而新的青年力量正接续前行。
对历史最好的纪念,就是创造新的历史。东城融媒推出《他们的1945》纪念抗战胜利80周年特别专栏,对话那些见证过烽火硝烟、传承着抗战精神的家庭,聆听跨越老中青三代的信仰接力。今天推出第二期《16岁参军抗日,百战老兵王凯20万字回忆录忆流年→》。
东城区仓南军休所军休干部王北宁的指尖又一次抚过书桌上那本《忆流年》。在王北宁的记忆里,父亲王凯离休后伏案写作的身影,隔着岁月,依然清晰——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抗战老兵,硬是用笔,一字一句地写下20多万字,将那些惊心动魄的流年刻进了岁月里。王北宁说:“虽然文中的词句不够精美,但字字掷地有声,句句灵动有情。父亲是用心用情写下了他一生中,最能触动自己的那些刻骨铭心的人和事。”
十六岁参军入伍 勒紧裤带干革命
1938年冬天,日寇的铁蹄碾碎了安徽褚兰镇的宁静,16岁的农家少年王凯毅然决然地加入萧县常备大队,成为第五营的一名抗日战士,从此开始了自己的军旅生涯。
时间推移到1941年的苏北,春寒依旧料峭。王北宁仿佛能从父亲的笔迹里,感受到那刺骨的冰凉。“父亲曾描述在鲁迅艺术学院华中分院的日子,学员们喝着野菜糊糊,在膝盖上抄写乐谱,双膝都冻麻木了。”那时,19岁的王凯裹紧单衣,将那句“勒紧裤带干革命”的号召刻进心里。当他在演讲赛上高呼“为我军建设一支铁的文化大军而奋斗”时,台下如雷的掌声,让这个农家子弟第一次清晰地触摸到了信仰的形状——炽热、坚实。不久后,党旗下举起右拳的他,把生命交给了共产主义事业。
转年开春,山东抗大一分校敌工队里传出拗口的日语朗读。为瓦解敌军,王凯和战友们硬是用“背包当课桌,月光作灯盏”,把数千个日语单词刻进脑海。结业时,他流利地喊出:“日本士兵们!放下武器,八路军优待俘虏!”
1944年,抗日战争时期的王凯。
1948年,解放战争时期的王凯。
1952年,抗美援朝时期的王凯。
乔装少年潜侦察 青纱帐里锄汉奸
翻开回忆录中1939年夏天的篇章,青纱帐的气息便扑面而来。王北宁读着父亲关于“锄奸”的惊险叙述,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那时,正开展游击战,驻在褚兰镇的四五百名日军狡猾地不出来,连长决心拔掉他们唯一的“耳目”——徐翻译官。
王凯年纪尚轻,人熟地熟,不易引人注意,成为三人锄奸小组的关键一员。“父亲提前潜入褚兰侦察,夜宿同学家收集情报。”王北宁讲述道,次日清晨,当父亲路过一家布庄时,竟被一个日军少尉叫住问道:“小孩!那边的山里,毛猴子大大的有?”父亲沉着应对,自然地回答:“大大的没有,小小的有。”“小小的有?!”日军少尉狐疑地重复了一句后便离开了。
然而,更大的凶险在寨门口——两个手持刺刀的日本哨兵拦下王凯,盘问两句后放行。当他刚一转身,一把刺刀突然从背后向身子左侧刺过来,冰冷的杀气几乎掀翻他的呼吸。王北宁回忆道:“父亲后来说,那一刻,他血液几乎冻结,只有一个念头如同磐石:‘任务未成,不能暴露自己!’”他硬是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头也不回地迅速融入赶集的人流。
在集上与乔装的排长和班长秘密接上头,核对了敌情和徐翻译的衣着特征后,王凯按指示返回街里继续监视敌人。不久,两声干脆的枪响撕裂了集市的喧嚣。后来排长告诉他,在徐翻译正弯腰往竹篮里装鸡蛋时,排长一声断喝:“徐翻译!你的末日已到!”枪声过后,汉奸应声倒地。待日军闻声赶到,锄奸小组与百姓早已安全撤离。这干净利落的一击,让敌人胆寒,更让褚兰百姓看到了抗日的决心。
永不褪色的勋章 铸就英雄回忆录
王北宁感慨道:“父亲前半生的足迹,深深烙印在战火燃烧的大地上。直到2006年父亲病逝,他紧握过钢枪的手才真正放下。”
在王北宁整理父亲手稿的260多个日夜里,仿佛穿越时空,跟随着父亲一同在陇海线上伏击日寇,在断壁残垣间搏杀,最终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王凯和他的战友们让“万岁军”的威名响彻四方。
书房里,灯光温柔地笼罩着那本倾注了王凯毕生心血的回忆录。王北宁轻轻合上书页,红着眼眶说:“父亲的刚正不阿、坚强豁达,还有那深沉如山的父爱,永远镌刻在我的心上。”深受父亲影响,王北宁也选择了参军入伍,最终成长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军医。
王北宁在东城区宣讲活动上分享其父亲王凯用近20万字记录的作战往事。
而这本《忆流年》早已不只是一本书,它是王凯用生命之火熔铸的精神丰碑,沉甸甸地,矗立在儿女心中,也终将矗立在民族记忆的星河深处,熠熠生辉。
策划:郭佳 高明 郑娜娜
文字:王慧雯
图片:受访者提供 庞九河 张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