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民歌遇见合唱,能否飞得更远?
2025-09-17 10:25 来源:  北京号
关注

榆林陕北民歌合唱大会开幕式 高涵/摄

9月6日至9日,由中国音乐家协会、陕西省委宣传部、陕西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共同主办的“放歌陕北唱响中国”2025陕北民歌榆林合唱大会在陕西省榆林市举办。来自全国各地的30支合唱团、2000余名合唱团员齐聚驼城,歌声萦绕耳畔。曾在黄土地焕发光彩并多次唱响全国的陕北民歌,乘上合唱的翅膀,“飞”得更高、更远了。

走进来,传出去

“西部歌王”王向荣

当被誉为“西部歌王”的陕北民歌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王向荣的高亢嗓音响起,一曲由领唱、合唱与管弦乐队共同演绎的《山丹丹开花红艳艳》,正式拉开“放歌陕北唱响中国”2025陕北民歌榆林合唱大会的序幕。

4天里,大会陆续开展合唱展演、陕北民歌专家讲座、陕北民歌合唱学术会议、合唱团送欢乐下基层演出、陕北民歌新歌发布暨非遗惠民演出、闭幕式合唱音乐会等多元活动,多维度、多层次呈现陕北民歌的韵味与内涵,全力实现“专业与民间同台、传统与创新共生”的目标。

合唱展演分为两轮,第一轮要求每支团队演唱两首作品,且必须包含一首由陕北民歌改编的合唱曲目,以此确保传统音乐内核与现代合唱艺术的深度融合。参与展演的合唱团中,既有榆林本地及陕西省内的团队,也有来自东北、河北、新疆、江西、安徽、浙江、天津等省市及自治区的队伍。不少合唱团是首次踏上榆林的土地,部分团队更是首次演唱陕北民歌改编的合唱曲目。

展演现场,《赶牲灵》《泪蛋蛋抛在沙蒿蒿林》等极具陕北风情的民歌改编合唱作品相继唱响。其中,榆林陕北民歌合唱团演唱的《赶牲灵》颇有当地韵味。该团指挥王涵说,作为本土合唱团,他们有义务推广本地民歌,希望通过母语方言演唱,更好地展现民歌原有风貌;同时在方言基础上,对咬字和旋律进行适当调整,让演唱更符合当下听众的聆听习惯。

延安大学鲁艺合唱团选择的是作曲家赵季平创作的《陕北风情·情歌》。指挥刘弈畅介绍,依托地缘优势,合唱团常会邀请作曲家对部分陕北民歌进行合唱改编,以丰富合唱团曲库。在第二轮展演中首唱的《小桃红》,便是团队邀请作曲家以陕北风格民歌《小桃红》主旋律为基础,融入现代和声技巧改编而成,这也是对陕北民歌本土化与创新化的一次尝试。

河北省寒晖合唱团在若干民歌中,选定了作曲家刘文金改编的《赶牲灵》。该团老团长马丽荣回忆,与指挥商定曲目后,合唱团仅有6天排练时间,团员们纷纷挤出时间熟悉作品。许多团员是首次接触陕北民歌,却深深被西北音乐尤其是陕北民歌的魅力吸引,进而产生了未来更多接触各类民歌的愿望。“这次能在陕北民歌故乡榆林,近距离聆听传承人、当地民歌手及合唱团演唱原汁原味的陕北民歌,对我们而言是一次沉浸式的学习与交流。”马丽荣说。

中国音乐家协会陕北民歌研究会会长、陕西省音乐家协会名誉主席尚飞林说,“民歌是流动的”,从小范围看,陕北民歌诞生、流传于榆林、延安等地;从大范围说,陕西、山西、内蒙古、甘肃、宁夏等省区传唱的民歌,很多也与陕北民歌密不可分。

浙江杭州寻心青年合唱团此次演唱的山西民歌《走西口》,便印证了这一观点。指挥李归阳说,作为南方合唱团,如果不是参加此次合唱大会,他和团员们很少有机会专门排练、演唱西北民歌作品。排演过程中,合唱团不仅邀请作曲家根据团队特点改编版本,还从陕北民歌及相关民歌的文化内涵入手,深入了解《走西口》的故事背景。为了克服以南方语系为主的团员们在演绎这首作品时面临的语言困难,合唱团特意邀请一位来自榆林绥德的老师指导咬字吐字,老师现场演唱的原版《走西口》,让团员们瞬间对歌曲描绘的场景有了具象认知。

榆林在陕北民歌领域地位举足轻重,众多重要陕北民歌曲目发源于此。此次展演评委会主任、中国音乐家协会合唱联盟主席孟卫东介绍,以往合唱展演虽多,但从未有过以陕北民歌为主题且要求所有参演团队演唱陕北民歌的活动,“此次合唱大会对中国合唱事业意义重大,将以合唱形式有力推动陕北民歌的传承与弘扬,为其发展注入强劲动力。”

新时代,新传播

高涵/摄

在评委专家参与座谈的陕北民歌合唱学术会议上,尚飞林简要梳理了陕北民歌发展的几个重要阶段:早期陕北民歌以“有词无谱”的形式流传;1939年,民歌研究会在延安成立,鲁迅艺术学院的师生收集、整理早期民间陕北民歌并开展研究,“陕北民歌”的称谓自此确立;1942年,受毛泽东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鼓舞,延安鲁艺的艺术家们以收集的陕北民歌素材为基础,结合生产生活实践进行加工整理,推动陕北民歌进入新发展阶段;1952年,指挥家王方亮参与组建中央歌舞团陕北民歌合唱队,赴陕北选拔歌手,改编《三十里铺》《兰花花》等民歌,并出版《陕北民歌合唱选集》,在业内产生重要影响;上世纪70年代初,《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咱们的领袖毛泽东》《军民大生产》《工农齐武装》《翻身道情》5首改编自陕北民歌及“陕甘宁革命民歌”的作品广为传唱,对陕北民歌是一次巨大推广;改革开放后,以《黄土高坡》为代表的“西北风”热潮,让陕北民歌及相关改编作品再次引发广泛关注;近年来,随着短视频平台发展,陕北民歌借助新媒体传播,不时在民众中掀起传唱热潮。

中国音乐家协会陕北民歌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韩军,是学习、传唱陕北民歌多年的资深歌手。在他看来,陕北民歌与其他民歌的不同之处,在于其不仅深深扎根于发源地的黄土地,至今仍广泛传唱于当地百姓生活中,“婚丧嫁娶这样的人生大事要唱,家里老人过寿、孩子满月、学生考上大学等幸福日常,也要唱一唱。”韩军介绍,陕北民歌歌手的培养已形成一定规模与体系——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为数不多的几位“歌王”,到90年代起多次开展的“十大歌手”选拔与传帮带培养,如今已成长起一批数量可观的中生代、青年歌手。同时,陕北民歌在陕北以外地区也拥有不少观众,《山丹丹开花红艳艳》《赶牲灵》《东方红》《兰花花》《三十里铺》等旋律响起时,即便是南方观众也能较快辨别这是陕北风情的民歌。在新媒体盛行的当下,研究会也积极运用演出直播、图片直播等形式,依托短视频、社交平台突破时空限制,让陕北民歌收获更多听众的喜爱。

尽管发展势头不错,但在尚飞林看来,陕北民歌目前多以独唱为主要传播形式,其舞台传播、作品积累、演唱传承想要实现进一步突破,当下似乎面临瓶颈,发展相对缓慢。为此,他想到将陕北民歌与受众面更广的合唱艺术形式结合,创编一批新作品,借助合唱展演逐步铺开,希冀再掀起一个陕北民歌传唱、传播的新高潮。

创作为先,演唱为要

河北省寒晖合唱团指挥司晓升认为,目前以陕北民歌为素材的合唱曲目数量不够丰富——经典作品改编少,新作品也不多。“当前全国合唱领域,无论是专业团队还是群众合唱,发展都红红火火。如果能有更多作曲家投入陕北民歌合唱作品的创作与改编,让更多陕北民歌的经典版本传唱开来,将是广大合唱团的福音。”

此次展演中,不少合唱团都自行或邀请作曲家对民歌作品进行改编,但在评委们看来,这些改编依然多以西方作曲与和声体系的思路为主。“陕北民歌至今仍在当地百姓中传唱,投入改编或创作的作曲家,应先了解土生土长百姓的生活,这样创作的作品才更贴合民歌本质。”评委之一、指挥家吴灵芬建议,此类作品最好以无伴奏形式呈现,一来群众日常传唱不会随身携带乐器,无伴奏更贴近原有传唱形式;二来作品完成后,可第一时间让识谱能力较强的合唱团试唱,发现问题及时修改,直至作品成熟。她还提议,借助陕北民歌榆林合唱大会这一平台,在推广作品的同时培养合唱指挥,让指挥深入了解陕北民歌的历史文化与声音特点“,指挥需要知道,民歌原汁原味的声音是什么样、是怎么产生的。”

另一位评委、指挥家阎宝林以展演中多支合唱团演唱的《赶牲灵》为例点评,指出大家在方言发音上存在的一些问题,并分享处理技巧,比如哪些字词需要保留原发音,哪些需要在尊重原作的基础上修饰变化,都是指挥需要关注的细节。

通过这次展演,很多合唱团指挥也在实践中深入体会到,将陕北民歌改编为合唱,核心难点在于声音的统一。演唱民歌的独唱歌手,每个人特点不一,有人声音更高亢,有人鼻音更重,有人胸声更多;合唱排练则需要对每位团员进行专门调整,实现一定程度的“统一”。

即便身处陕北民歌发源地的歌手或合唱团员,也会因方言传承演变、民歌口传心授的教学方式,导致部分字词原有咬字发音发生变化。从合唱统一的角度,演唱时有的字可能要偏普通话一些,有的则需坚持原有方言发音。榆林陕北民歌合唱团男高音声部演员冯卓曾是专业民歌演唱者,他认为,民歌的腔调就像它的性格名片,陕北民歌中传统老艺人演唱的“小拐腔”,是其独特韵味的来源,也是歌声打动人心的关键。合唱中如何呈现这些细节,指挥和团员都需要在发声、吐字等技巧的磨合与运用上多下功夫。

新时代背景下,陕北民歌的传承与发展已不再是单一歌曲的传唱,而是历史、时代、文化、自然乃至科技的多元共鸣。2025陕北民歌榆林合唱大会以“合唱”为陕北民歌搭建舞台,助力这片黄土高坡上传唱的悠久旋律传得更远;合唱艺术与民歌文化的深度融合,也为陕北民歌在新时代的持续传唱注入动能,期待这一承载着黄土风情与民族记忆的韵律,未来能在更广阔的天地间久久回响。

陈茴茴/文


作者:

音乐周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
特别声明:本文为北京日报新媒体平台“北京号”作者上传并发布,仅代表作者观点,北京日报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未经许可,不得转载。